《小人物》方几行

3、第 3 章

　　春奶奶没犹豫道：“多嘞，”她对我掰手指，“我家大孙儿，还有老杨的孙子，李家媳妇那个闺女，都是同学呢。”我点点头，准备描述一下痞方仅有的几句——外貌，被人横叉一杠。
　　“菁花家的哥俩也算呢！毕娃儿可有出息，就是他那个弟弟不成器，一走多少年都不回来看看的，怕是连他老娘出事都记不得！”
　　春奶奶猛回头：“这好的日子提这坏事干啥，快呸呸呸。” 那人连忙住嘴做样呸了几下。
　　我心生疑窦，这场面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只好把这个“京花”和“必娃”都按在心里。
　　下来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大妈大爷们都很热情回答。虽然确实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这几个人没人和姚欣写的痞方长得像。作为李总钦定的大臣，靠这点东西回去应付差事怕是不够。就算真见不到痞方，也起码要呈上其他有效稿件。
　　临近饭点。朱宇在我身后饿的肚子咕咕叫。我扶额，起身跟爷爷奶奶们告辞。
　　爻寸街上全是居民楼小卖部，想要吃饭需得过马路往北再走个几百米，到七夕桥附近去。那段是这附近的商业中心。
　　和一群人聊天我属实费尽口舌，走在路上我一个字也不想再讲，干脆盯着路旁顺流而下的应河。最近雨天密集，应河水势大，河堤路几欲被淹，仍走河堤的人们三三两两快步前行。一路上朱宇也没多废话，可能是饿的。
　　等我俩坐在餐厅一整份狼吞虎咽吃完一整份炒鸡，朱宇才擦擦嘴，发问：“季姐，那咱咋办啊？”刚吃饱，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啥，下意识：“嗯？”
　　他左瞧瞧右看看，捂着嘴小声说了一句：“就，就痞方呗。”
　　“你想咋办。”我这下听清了。
　　“我觉得咱找不到他啊！痞方现在那么火，肯定住大城市去了吧，谁有钱了回这里啊。”
　　“不一定吧，春奶奶看着就挺有钱的。”
　　“那不一样！老年人住这里不是很正常吗！他一大作家，不享清福还能专门吃苦不成？”
　　我没回他，这个人有点强盗逻辑。我很想扶额表示无语。他大概觉得我的沉默是溃败，于是乘胜追击：“你看啊姐，你也觉得我逻辑没问题吧，不然咱俩就回去吧，老做这个多没……”后面的意思俩字还没出口，我听不下去，也没兴趣听他敲退堂鼓，板着脸站起来道： “没问题朱宇，你想回当然可以，回去随便换成谁过来和我一起都可以，好吧？”撂下这话后我脾气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多少情绪能挥霍，利落结了我那份账闪人。
　　朱宇很好懂，他是圈子新人，想打活自己的名字，就比如前段时间他坚持不懈去跟的几个没结果的活——很遗憾，如果他实在要打活自个，确实算是来错地方。我们部五毒俱全，混的懒的怂的俱备。事实上，《再见应河》编辑部从十年前改组后就一蹶不振生意惨淡。从二十三岁来到这里，至今我已经借这个位子吃了五年饭，并且打算一直吃到它彻底倒闭。

　　朱宇真走了。最初他可能害怕我生气，追着我跑出餐厅，不停说道歉的话。我说我没生气，个人选择而已，你想回当然可以换成其他人，她们可能很乐意出来玩。
　　我一个人走回爻寸，低头扫了眼手机，已经一点零七分。不想干待着，我就去美美理发店找杨荣要了把椅子，坐在道牙儿上享受难得的天晴午后。光斑化开在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树梢滴水。懒得挪位子，就脱了外套盖在头上，对面小卖部老板是个大白胡子老鳏夫，钟爱王菲，他每天慢悠悠的赶午饭点开门，用自己的CD机放王菲——我今天枕王菲的《巴黎塔尖》，放空思绪神游。

　　我感觉有人拽住了我的马尾。我回头想拽住那只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接着，又一双手凭空出现，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尽全力向后瞧却被人扼住喉咙，借余光看到身上校服的拉链已被人用力扯坏、敞开。后方伸出又一只手捂上我的鼻唇，我拼尽全力要反击，就在要咬住他的时刻，那只手瞬间消失。没来得及诧异，一盆凉水就兜头浇下。手全都消失了。我用力抹开糊在眼睛上的水渍，想要睁开眼睛。
　　咔嚓。
　　听到四面八方响起的快门声和消息提示音，一瞬间，恐惧就从四面八方渗入我骨肉，巨大的悲戚与崩溃笼罩着我的反击，钝化我那双仍在努力的双手。
　　“季丙时。”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论坛上发的女主角吧。”
　　“好丑！”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哈哈哈快发这张照片去。”

　　“季丙时。”“季丙时！”“季丙时——”我猝然惊醒，心脏像被人攥住。睁眼看到刘编面色焦灼。原来我坐板凳上睡着了。我抬手擦汗，起身，向刘编道下午好；恍然间，梦的细节潮水般退去，留下不安挂在心头。我没想到朱宇回去换来了刘编。刘编素来风风火火行事匆匆，和我这种低效的人一起她会急到飚脏话。
　　见我起身，刘编伸手接过我刚刚做过的椅子，问我：“理发店的？”我吓得连忙伸手去抢：“对对，我自个儿来吧别麻烦你了。”
　　刘编没理我，低头跟我示意地上东西抓紧收拾，自己抬了椅子去还。我连忙蹲下收拾地上的帆布包。待她出来，我就自顾自开始汇报进度。半晌，她点点头：“朱宇跟我讲了，那现在打算是？”
　　已经准备好受她号令的我脱口而出：“啊？”
　　她做出有点奇怪的表情：“不是你做决定吗？继续啊。”我俩都漏出那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刘编见状笑了：“豁，原来你等我当领导呢 。”
　　“原来不是吗？”
　　“可是痞方和姚欣失踪事件不是你在负责吗？”她不解。
　　因为你一贯做领导啊，我在心底腹诽，“可是我们没有见到痞方人啊！等等，什么时候我负责管姚欣这个失踪事件，怎么个事？”
　　刘编耸肩：“老李说的。朱宇回去就哭天抢地的非要找个哥哥姐姐替他去。部里资源多稀缺，姓李的大手一挥给我发配来了。至于失踪，反正没活干，姓李的讲了请大家多盯着点毕竟是同事，顺便——”
　　“顺便？”
　　“顺便请你做负责喽，可能你拍板报警时太惊艳，让老李难忘你飒爽英姿！”
　　部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了！我在心底呐喊。

作者有话说

　　刘编不是外号不是简称，是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