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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破碎与重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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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灵刚把出差攒下的疲惫彻底甩在身后,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安稳,新的麻烦就像精准投掷的石子,骤然打破了“灵策”办公室的平静。
筹备近半年的《破碎与重构》当代艺术展,是叶知灵和整个团队押下重注的项目。从策展理念的打磨、艺术家的邀约,到场地的搭建和宣传物料的制作,每一步都走得稳扎稳打,眼看再有一周就要揭开面纱,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期待着开幕的高光时刻。
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叶知灵正在会议室里,对着投影幕布上的嘉宾名单做最后的确认。她指尖划过名单上一个个业界举足轻重的名字,眉头微蹙,思考着晚宴的座位安排。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助理林薇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打断了会议。
“叶总……出事了!”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像是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叶知灵的目光从幕布上收回,落在林薇慌乱的脸上,心中“咯噔”一下。她示意正在汇报的员工暂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怎么了?慢慢说。”
“模特团队……他们刚刚发来了解约函,说要单方面撕毁合同!”林薇咽了口唾沫,语速极快地说道,“违约金倒是打过来了,但人……负责人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问他们理由,就只给了一句‘因不可抗力因素,无法履行合约’!”
“不可抗力?”叶知灵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放在桌下的手指已经微微收紧。她立刻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备用方案。
方案里列了三个备选的独立模特团队,都是她之前亲自筛选过,风格和档期都比较匹配的。她先拨通了第一个团队负责人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张老师吗?我是“灵策”的叶知灵。之前我们聊过《破碎与重构》展的开幕表演,现在有个紧急情况,想问问你们团队最近……”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客气却疏离的声音:“哎呀,叶总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刚接到一个国外的急单,时间正好撞上了,这次真的没办法帮忙了,您再看看别人?”
叶知灵心里一沉,挂了电话,又立刻拨通了第二个号码。这次接得倒是快,但理由更加敷衍:“叶总,真不巧,我们团队的主力模特昨天突然生病住院了,短时间内没法排练,实在抱歉。”
连续两个都被拒绝,叶知灵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第三个电话。
“李姐,我是叶知灵。关于艺术展的事,想和您确认一下……”
“知灵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不瞒你说,刚才有人联系了我们,给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让我们推掉这个活动。具体是谁我不能说,但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实在得罪不起。对不住了。”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叶知灵,大气不敢出。
太巧了。巧得不像意外。
她立刻让助理去查。结果很快出来,线索隐隐指向她那位远房表哥——叶明辉。一个一直对“灵策”虎视眈眈,却能力平平的纨绔子弟。想必是她那对偏心到胳肢窝的父母,又在背后出了力,指望着帮叶明辉搅黄她的项目,好有机会插手公司事务。
叶知灵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姥爷的阿尔兹海默症日益严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些人都不去关心老人家的身体,反而迫不及待地开始算计他留下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与寒意。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必须立刻找到解决方案。这个展览对“灵策”的品牌形象至关重要,绝不能搞砸。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白月梨。
电话拨通时,白月梨正在工作室里和“困惑小云朵”较劲。
“知灵姐?”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柔软。
“月梨,”叶知灵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有个急事,需要你帮忙。”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破碎与重构》的开幕表演,需要五名模特,身着特制的、带有裂痕元素的服装,在特定的光影装置中进行一场静态的行为艺术展示,诠释“于破碎处新生”的主题。现在模特没了,时间紧迫。
白月梨听完,几乎没有犹豫:“需要我做什么?”
“展览需要五个模特,”叶知灵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你……算一个。另外四个,能不能……请你帮忙问问青泠、晚棠、姝杞和薏柔?”她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那几位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白月梨却立刻应承下来:“好,我马上联系她们!你把具体要求发给我。”
挂了电话,白月梨立刻在小群里发了紧急求助信息,简单说明了情况。
米姝杞第一个跳出来:「什么?知灵姐的展览被阴了?靠!必须帮场子啊!算我一个!不过……就我这样的,能行吗?」后面跟了个忐忑的表情包。
白青泠回复言简意赅:「时间,地点。」
许晚棠跟着说:「需要提前试衣服吗?我可以调整一下时间。」
连一向忙碌的林薏柔也冒泡了:「把日程要求发我,我协调一下会议。」
朋友们的鼎力支持让白月梨心头一暖,她赶紧把叶知灵发来的具体要求转发过去。
当天晚上,一行人齐聚“灵策”的排练厅。叶知灵已经等在那里,旁边挂着五套精心设计的服装,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布料上有着精心设计的撕裂、拼接痕迹,充满力量感。
米姝杞看着那些充满艺术感但显然不怎么“日常”的服装,吞了吞口水,凑到白月梨耳边小声说:“月梨,我有点慌……这跟我平时走的可爱路线差距有点大啊。”
白青泠已经拿起属于她的那套,冷静地比划着。许晚棠则对服装的材质和染色工艺产生了兴趣,和旁边的服装助理低声交流起来。林薏柔正快速浏览表演流程说明。
叶知灵走到白月梨面前,眼神里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谢谢你们。”
“还跟我们客气什么。”白青泠替妹妹回答了,她看向叶知灵,目光里带着一丝属于长姐的沉稳支持,“需要怎么做,你说。”
叶知灵点点头,开始讲解表演核心:“这不是传统的走秀。你们需要做的,是成为装置的一部分。灯光会打在你们身上,模拟破碎的光影。你们要保持绝对的静止,像雕塑一样,但眼神里要有东西——可以是挣扎,是空洞,是等待,也可以是……希望。关键在于,让观众从你们的‘静’中,感受到内在的‘动’和情绪流动。”
她亲自示范了几个姿势和眼神的转换。当她收敛起所有表情,眼神放空,仿佛承载了无尽碎片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脆弱又坚韧。
白月梨看着那样的她,心里微微发疼。她知道,叶知灵此刻承受的压力,远不止一个展览。
排练开始。过程……却笑料百出。
米姝杞总是忍不住动,要么是头发痒,要么是站久了腿麻,表情也控制不好,要么过于夸张,要么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
林薏柔则过于僵硬,像机器人,眼神里只有冷静和分析,没有情绪。
许晚棠气质温婉,但诠释“破碎感”时总带着一丝柔和的韧性,差点意思。
白青泠气场强大,但那种强大是完整的,与“破碎”的主题有些违和。
白月梨自己也很紧张,动作放不开。
叶知灵没有丝毫不耐烦。她从容不迫地走到每个女孩身边,耐心细致地纠正她们的姿态,引导她们找到表演所需的眼神。
“姝杞,想象你最喜欢的限量版包包被人抢了,还踩了一脚,但不是愤怒,是那种……心碎到麻木的感觉。”
米姝杞:“……我努力。”
“薏柔,别想你的KPI和报表,想象你熬了几个通宵做的方案被全盘否定,一瞬间的茫然和失落。”
林薏柔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晚棠,不是让你表现温柔,是让你表现被撕裂的温柔,那种……明知会碎,却依然选择绽放的脆弱美感。”
许晚棠若有所思。
“青泠,收起你的锋芒,想象你守护了很久的东西,在你面前一点点碎裂,但你无力阻止……”
白青泠眼神沉静下来,多了几分沉重。
轮到白月梨时,叶知灵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白月梨,你看着我的眼睛。”
白月梨抬起头,对上她深邃的目光。
“想象一下,”叶知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就像姥爷那样……你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白月梨的心猛地一缩,一股真实的、尖锐的恐慌和心痛瞬间攫住了她。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练习时的紧张和刻意,而是流露出一种真实的、仿佛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带着绝望的空洞和一丝不肯放弃的微光。
就是这种感觉!
叶知灵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和……复杂的心疼。她立刻示意灯光师:“打光!”
特定的光束落下,笼罩住白月梨。她穿着带有裂痕的服装,保持着那个微微仰头、眼神破碎又执拗的姿势,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从内部开始碎裂,却仍在苦苦支撑的艺术品。
完美。
其他人受到感染,也渐渐找到了状态。米姝杞终于不再乱动,眼神里有了真实的沮丧和一点点不服输;林薏柔放下了精英面具,流露出职业挫折下的脆弱;许晚棠将温柔内敛,展现出一种静默承受伤痛的坚韧;白青泠收敛了所有强势,只剩下守护失败的无力与沉重。
排练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和灯光移动的细微声响。五个穿着破碎服装的女子,定格成五尊充满故事感的“雕塑”。
叶知灵看着眼前这一幕,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她看着站在中央、眼神让她心碎又着迷的白月梨,心里某个角落变得无比柔软。
也许,危机之中,也藏着转机。至少,让她看到了她的月梨,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共情和表现的力量。也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走上前,轻轻握了握白月梨冰凉的手指,低声说:“很好,保持住。”
然后,她转向所有人,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笃定:“就这样。开幕那天,拜托各位了。”
米姝杞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搞砸了……不过,好像还挺带感的?”
林薏柔已经开始计算如何调整会议时间。
许晚棠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衣角。
白青泠则对叶知灵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月梨看着叶知灵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力量。
“别担心,”她低声说,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们都在呢。不就是个开幕表演吗?没有专业模特,我们自己上!”
叶知灵侧过头,对上白月梨充满信任的目光,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白月梨打断她,眼神亮晶晶的,“我们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我们有真心,有热情,还有你在,肯定没问题!”
她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这场由‘亲友团’主演的救场戏,说不定比那些千篇一律的专业表演,更能打动人心呢。这可是最真实的‘破碎与重构’啊!”
叶知灵被她逗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中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不少。她环顾四周,看着会议室里那些自发留下来帮忙,眼神里同样充满干劲的同事和朋友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