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眠于她》茉玄

40、求同存异

　　正式搬进叶知灵家已经一周了。磨合比预想中顺利，但也充满了各种细碎而有趣的插曲。

　　白月梨的东西不多，但零零散散也占据了叶知灵家原本极简风格空间的一些角落。

　　她的数位屏在书房占据了半壁江山，与叶知灵那些厚重的商业文件和艺术图册平分秋色；她的各种画笔和颜料在书桌一角安家落户，旁边就是叶知灵价格不菲的钢笔和便签；浴室里多了她带有清新果香的沐浴露和身体乳，与叶知灵冷冽的雪松调洗漱用品并排而立，泾渭分明又奇异地和谐。

　　叶知灵对此适应良好，甚至有些乐见其成。她喜欢家里充满另一个人的气息，喜欢看到属于白月梨的痕迹一点点渗透进这个曾经只有她一个人气息的空间。

　　这天晚上，白月梨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对着平板电脑画草图，旁边散落着几张废稿。叶知灵处理完工作，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她蹙着眉，咬着笔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卡住了？”叶知灵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嗯，”白月梨靠在她怀里，把平板递给她看，“这个‘困惑小云朵’的表情，总觉得差点意思。”

　　叶知灵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若有所思：“我看看……确实，这云朵的表情太平淡了，一点都不像你。”

　　“像我？”白月梨有点疑惑地抬头看她。

　　“是啊，”叶知灵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又温柔，“你困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嘴角还会不自觉地往下撇，像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猫，特别让人想……”

　　“想什么？”白月梨追问，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叶知灵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想把你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叶知灵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眉头打结、头顶飘着问号的云朵造型，思索片刻，指了指云朵的嘴角“这里，不要完全下垂，可以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向上的弧度，像这样……”她用手指在屏幕上虚画了一下，“表示困惑中依然带着一点好奇和探索欲，而不是纯粹的沮丧。”

　　白月梨眼睛一亮：“对哦！这样更有层次！”她立刻拿起压感笔修改起来。

　　叶知灵就安静地抱着她，看着她专注修改的样子，偶尔在她需要时给出一点建议。她发现，白月梨在创作上极其敏锐，一点就通，只是有时候会陷入自己的思维定式，需要旁人轻轻推一把。

　　“知灵姐果然厉害。”修改完毕，她满意地放下笔，看着叶知灵的侧脸，对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白月梨心里那点因为被调侃而残留的羞赧，瞬间被一种名为“欣赏”和“喜爱”的情绪填满。她一时兴起，毫无征兆地凑了过去，在叶知灵光洁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叶知灵挑眉：“学费呢？”

　　白月梨眨眨眼，又凑过去，在她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够了吗？”

　　“勉强。”叶知灵眼底漾开笑意，收紧手臂，“下次记得可以用别的方式支付。”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白月梨起身去厨房倒水。叶知灵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卷成一团的充电线上——那是白月梨的习惯，用完充电器从不规整收纳，总是随手一团。

　　叶知灵有轻微的整理癖，所有东西都必须放在固定位置。第一次看到这团乱麻时，她差点没忍住动手整理。但看着白月梨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她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她拿起那团充电线，试图理顺，却发现它们以一种极其刁钻的方式缠绕在一起。

　　叶知灵：“……”

　　最终，她放弃了，只是将那团线稍微拢了拢，放在了沙发角落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眼不见为净，或者说，她开始学着接纳这种属于白月梨的、略带凌乱的生活气息。

　　白月梨端着水杯回来，看到那团被“整理”过的充电线，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叶知灵，眼神带着点狡黠的笑：“叶总监，是不是看着特别难受？”

　　叶知灵面不改色：“还好。”

　　“口是心非。”白月梨戳穿她，却主动拿起那团线，笨拙地试图捋顺，“我尽量改，不过可能有点难……”

　　“不用改。”叶知灵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语气平静，“就这样吧，习惯就好。”

　　白月梨看着她，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对于有强迫症的叶知灵来说是多大的让步。

　　共居的生活，除了习惯的磨合，还有资源的“争夺”。

　　叶知灵家的浴室很大，有一个宽敞的双人浴缸。白月梨第一次看到时就眼睛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

　　“哇！知灵姐，这个浴缸也太棒了吧！”她凑过去，手指轻轻划过光滑的缸壁，“我可以用它来泡澡吗？”

　　叶知灵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又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依你。”

　　然而，问题很快就出在了泡澡的上。白月梨喜欢在泡澡时把手机架在浴缸边，外放她最爱的热血动漫，或者放一些叶知灵听不太懂的、节奏奇怪的独立音乐。

　　她还会端着一整盘切好的水果进去，边泡边吃，享受得不得了。

　　叶知灵则完全相反，她泡澡追求的是绝对的放松和宁静，最多放一点舒缓的轻音乐。

　　对于白月梨那些“噪”"和可能掉进水里的食物碎屑，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第一次共同泡澡的经历堪称“灾难”。

　　“燃起来了！”白月梨一边泡着，一边跟着动漫OP手舞足蹈，溅起的水花差点把叶知灵的头发弄湿。

　　叶知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不是在泡澡，而是在参加一场小型演唱会。

　　更让她无奈的是，白月梨吃葡萄时不小心手一抖，一颗葡萄连带着汁水“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呃……”白月梨看着漂浮的葡萄，尴尬地笑了笑，“知灵姐，这颗葡萄它想自由。”

　　叶知灵深吸一口气，从水里站起来：“我先出去了，你慢慢享受你的‘自由’。”

　　那次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轮流使用浴缸。

　　每当白月梨兴冲冲地准备好她的动漫、音乐和水果盘，准备“进驻”浴室时，叶知灵就会识趣地拿起书，走向书房或客厅。

　　“我去客厅待着，不打扰白小梨同学的沉浸式泡澡体验了。”

　　而当叶知灵准备享受她的宁静泡澡时光时，白月梨也会乖乖地待在卧室里，连音乐都调小音量，绝不越雷池一步。

　　她还会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叮嘱一句：“知灵姐，泡久了会头晕哦，记得早点出来！”

　　浴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朦胧，将整个空间晕染得温柔而私密。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舒缓的轻音乐在空气中流淌，叶知灵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门外，白月梨已经来来回回踱步好几次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卧室的地毯上，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捕捉着浴室里的每一丝动静。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想过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叶知灵。

　　终于，她还是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细细的缝隙。她透过缝隙往里看，只能看到磨砂玻璃后一个模糊而优美的轮廓，以及水面上氤氲的热气。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声音细若蚊蚋：“”知灵姐……你泡了好久了，水会不会凉了？我……我可以进去帮你加点热水吗？“”

　　浴室里的水声和音乐都停了下来。片刻后，传来叶知灵带着一丝慵懒和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白月梨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热气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瞬间红了脸。她低着头，不敢看浴缸里的人，快步走到浴缸边的水龙头旁，打开热水。

　　“”我、我帮你加点热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叶知灵靠在浴缸边缘，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和紧张得攥在一起的手指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热水缓缓注入浴缸，泛起一圈圈涟漪。白月梨加完水，正想转身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地方，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叶知灵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汪春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

　　“慌什么？“”叶知灵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水汽的湿润，“陪我坐一会儿。“”

　　白月梨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叶知灵，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叶知灵拉着，慢慢在浴缸边坐了下来。

　　也许，习惯的差异，空间的争夺，在这些心照不宣的亲密瞬间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她们在彼此的习惯中妥协，也在彼此的领地里标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这个过程本身，就是独属于她们的、充满烟火气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