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行镖，诸邪退散》千屿渡客

20、道是无情却有情

　　翌日清晨，镖船再次扬帆北上。

　　温承歌在房间内仔细端详着羊皮地图，从天河界启程后再航行七八天左右，便能赶到这趟水路的终点——长青城。

　　长青城是京城的“门户”，过了此地，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温承歌再三确认镖队的大小事项后，绕到桌案前坐下。

　　她指尖溢出一丝灵力，点在玉扳指上。下一刻，先前从镇水石兽基座下发现的四件镇物出现在桌案上。

　　“叩叩。”

　　房门被敲响，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了。温承歌头也不抬道：“进。”

　　赫洛摇着折扇，轻车熟路地踏进房间内。卜一进门，他的视线便被桌案上的物件牢牢吸引住，快步走上前：

　　“温总镖头昨日不告而别，原来是淘金去了？都找到些什么好东西？”

　　温承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他：“明知故问。”

　　赫洛眉头一挑，目光一一扫过桌面上的四件镇物，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这些就是石兽里的镇物？啧啧，惨不忍睹啊。张监侯和他的随从的眼光真是差到极致，把一堆毫不相干的物件封进石兽做镇物，蠢得可笑。”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目光攸的一亮，挽袖伸手拣起最边上细长的木料：

　　“这物件还挺有意思的。通体红褐，外表光滑，内芯布有银色纹路……竟是一块业木？这倒是难得。”

　　赫洛眼睛滴溜一转，带着更加灿烂的笑容凑近温承歌：

　　“温总镖头，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意外收获’？”

　　温承歌揉揉眉心，答道：“这些东西虽然暂且无害，到底来路不明，暂且还是先保存好，或许未来会派上用场。”

　　这话正中赫洛下怀，他手中把玩着那块业木，眼神却紧紧跟着温承歌：

　　“那就是没有计划了？温总镖头啊，这业木虽难得，但其性不稳，留在你身边并无益处，反伤了修行平衡。”

　　“温总镖头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它赠予在下。这业木质地坚韧，正好留我做一副扇骨，如何？”

　　温承歌思索片刻，这业木放在她身边倒也确实无用，反倒浪费了一块好材料。

　　她正欲点头同意，话到嘴边却又止住，心中难得生出一丝逗弄人的兴致：

　　“话虽如此，可我看赫公子的折扇素不离手，宝贝得紧。那扇柄连一丝划痕都无，怎的需要更换扇骨？”

　　赫洛闻言停下动作，指尖抚过完好的扇骨，那双桃花眼眯了眯。

　　温承歌本以为他要寻些更不着调的理由随意搪塞过去，却没想到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咔嚓！”

　　随着一声木料裂开的脆响，赫洛指尖一划，干脆利落地将他那柄宝贝折扇的扇骨齐齐折断！

　　？！

　　赫公子浑不在意地收回手，任由那柄几息前在他手中舞着花圈的折扇，如断裂的风筝般直直摔在桌面上。

　　他抬眸，语气中带着全然的无辜和期待：

　　“现在它断了。温总镖头你看，在下正需要一副更结实的扇骨呢。”

　　“……”

　　温承歌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旋即恢复平静。

　　“看来赫公子着实中意那业木，只是这表达方式……多少有些激进啊。”

　　她轻轻抬手，指尖抚过桌案上的折扇，随着灵光一闪，那柄折扇顷刻间恢复了原样。

　　温承歌拿起那柄“死而复生”的折扇，将扇面仔细合回原位，连同业木一起递给桌案对面的人：

　　“不必以此向我证明什么，赫洛。既是中意的物件，就要好好珍惜。”

　　船在江上行驶已有六七日，前方长青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昭示着这段漫长的水路终于行至最后一站。

　　镖队众人久违的踩在坚实的陆地上，一时间都有些雀跃。温承歌跟在众人身后，受他们的热烈气氛感染，也渐渐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总镖头，住宿已经安排好了，”林弈带着几名镖师先行出发寻找落脚处，此时已经带了消息回来。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经过城中的布告栏，许多百姓聚在那里，似乎在讨论最近城中出现的异象。”

　　异象？温承歌心中思忖着，镖队北上这一路已经遇到了不少异常情况，似乎越靠近京城，这样的现象便越频繁。

　　难不成，这城内的异象又是灵体搞的鬼？

　　“我知道了，留意一下城内消息。”

　　温承歌回头，对众镖师们下达命令：

　　“全体有令，现前往酒楼整备，在此期间规矩照旧，物资补充由林客卿负责，三日后上路。”

　　“明白！”

　　镖师们自去整理行李，温承歌独自下楼前往市井。还没走几步，她就感知到身后又悄没声儿的跟上了一个“尾巴”。

　　她毫不意外地停下步伐扭头看去，赫洛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挂起一副笑脸，连半点遮掩躲藏的动作都无，坦然得很。

　　温承歌抱臂盯着他：“要随行就直说。赫公子素来能言善辩，这时候反倒不作声了？”

　　赫洛这次竟没有辩驳，面上笑意不减反增：“温总镖头言之有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自然而然地快走两步，在温承歌侧后方跟着。赫洛手中那把折扇摇的优哉游哉，红褐色的扇骨在阳光下闪着碎光，显得格外神气。

　　温承歌睨他一眼，视线落到那把焕然一新的折扇上：

　　先前赫洛讨到业木后，嘴上说着从长计议，待到在长青城寻着好的手艺人，再动他那把折扇的“筋骨”。

　　话说得好听，但温承歌半点不信——赫洛此人跟“耐心”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按照预计行程，镖船离抵达长青城还有五六天。指望神通广大的赫公子守着好料子不动手，还不如指望一个浪头能把镖船拍走十里地。

　　温总镖头洞察人心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赫洛夸下海口的第二天就开始心神不宁；第三天，他连同那块木料消失在大众视野内；而第四天晚上他再次现身时，业木就已镶嵌在那柄折扇上，显得意气风发。

　　也罢，眼下还是打探信息更重要。温承歌收回视线，并不打算拆他的台，转头自去布告栏附近一探究竟。

　　那地方已经聚了不少人，温承歌毫无阻碍地混入其中，挪至前排，看全了那告示上的内容：

　　近日城内夜里有不明生物出没，袭击居民，致使人心惶惶。现经商议宣布，为减少人员伤亡，城中实行宵禁，居民入夜后不得外出，违者治罪！

　　想必这长青城的“异象”就是此事。温承歌的视线最终落回“不明生物”四个字上，脑海中又浮现起先前遇见的傀儡蛛灵与水鬼——十有八九，这不明生物也是受邪祟影响的灵体。

　　“哎呦，最近真是愈发不太平！早先前就听说其他地方出了妖精，怎么现在找上我们这儿了！”

　　围观的一个老头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恨恨道。他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个揣着菜篮的大妈抢白：

　　“可别说了，小心被惦记上！我听人家说，那妖精青面獠牙，全身都覆着羽毛，眼睛还会发光哪！吓死个人！”

　　全身被羽，双眼发光……温承歌眉头微蹙，这一番话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看来镖队在此驻留的三天内，她又有的忙了。

　　“温总镖头，他们好像在聊什么‘侠客’之事，听听去？”

　　温承歌正想着，便感觉到赫洛用扇柄点了点她的肩膀，向另一处人群示意。

　　“哎哎！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咱们这儿好像来了一位大侠！”

　　“这个我有消息，前几天妖精不是袭击了一个小孩吗，被那大侠出手救下来了！孩子父母千恩万谢，人家一甩手就说要替天行道，降妖除魔！”

　　几名百姓杂七杂八的说着，温承歌大概听了几句，明白了他们讲述的事情——长青城似乎来了位侠客，正准备追查斩杀那“妖精”。

　　这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温承歌暗自记下那位传言中的侠客，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长青城内却不复往日的热闹。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点零星的灯火。家家门户紧闭，似是在躲避什么灾厄一般。

　　城镇寂静得令人心慌，一名妇人正提着菜篮赶回家。她步履匆匆，时不时四下张望，警惕着黑暗中潜在的危机。

　　然而，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一双属于狩猎者的眼睛微微发着光。黑影一闪，直直向那妇人冲去！

　　“啊——！！”

　　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一声惨叫，菜篮被打翻，几块包好的烤肉滚落出来，在黑夜里冒着腾腾白烟。

　　而那妇人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黑影步步向她走去，亮出爪牙。

　　嗖——

　　一支箭直直飞来，黑影反应迅速，将头一偏，那柄箭擦着它向前飞去，嗤的一声钉在墙上。

　　黑影回头望去，见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赫然立在高耸城墙上。

　　那斗笠侠客见一击不中，手腕向后一收，再次挽弓搭箭，向黑影射去！

　　“作恶多端的家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斗笠侠客的弓法太过迅捷，黑影猝不及防，躲闪慢了半拍，那箭尖狠狠穿透了它的身体！

　　斗笠侠客见得手，干脆从城墙上落下来，一手自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第三支箭，弓弦紧绷，向它步步紧逼。

　　黑影吃痛，发出一声尖利长啸，声波裹挟着扰乱心神的力量荡开！

　　斗笠侠客后撤半步，将弓往身前一横，不闪不避。

　　声波撞上弓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竟被此人以这种霸道的方式硬生生扛了下来！

　　斗笠下传来一声轻哼：

　　“雕虫小技。”

　　但就在此人格挡的瞬间，黑影已抓住空隙，带伤向城外窜逃而去！

　　“可恶，又是虚晃一枪……被它给逃了！”

　　斗笠下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气愤，手腕一抖，墙上那支箭乖顺地回到手中。

　　斗笠侠客蹲下身查看那妇人的状况。还好，所幸赶来及时，她只是昏睡了过去，性命无虞。

　　响声已经惊动了夜间巡逻的官吏，斗笠侠客远看着几盏灯笼朝着此地晃过来，便将妇人扶到墙边安置好，随后头也不回地向城外跑去。

　　那黑影受了伤，它逃窜的路线上一路都有暗红血液滴下，斗笠侠客追索到城外的森林中，线索至此中断。

　　“……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会逮住你，绳之以法！”

　　那斗笠侠客悻悻道，身影一闪，消失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