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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又见天海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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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性命攸关一瞬间,温承歌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先前月下获得的那些感悟,此刻又在她脑海中闪过。
放任自流……天人合一……
【温承歌!停下!】
下一瞬,带着焦急和恼怒的声音在温承歌脑海中响起。
赫洛何其敏锐,看到她身上忽然显出的灵力痕迹,面色陡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真是疯了!
但温承歌决定做的事,无人能够阻止她。
她心中默念着父亲教授的关窍,闭上双眼。最先浮现在眼前黑暗中的,是房间内那堆碎瓷片。
事到如今,再试一次!
温承歌的灵核疯狂运转,一股前所未有的巨量灵力在她体内迅速聚拢,冲刷着她的灵识,几乎要将这具不断下坠的躯体撑破!
大量灵力在体内左冲右突,已经濒临温承歌的极限。呼啸风声中,巨大的痛楚接连撞击着灵核,她死死咬住牙关,感受到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置死地……而后生!
就在二人即将接触滔滔江水的前一刻,一阵刺眼的白光自温承歌身上迸发!
顷刻间,世界仿佛陷入静止。
赫洛又一次愣住了,此刻在他眼前,周遭的一切眨眼间便被铺天盖地的灵力填满。那股力量磅礴无垠,势不可挡,在水天之间翻涌起一片崭新的灵海!
所有下坠的巨石被包裹在这片灵海中,在灵力洋流的推动下,向同一处目的地缓缓靠拢。
温承歌静静地浮动在灵海最中心,她的眸色已全然转为桃红,如一簇火焰在黑夜中燃着灼灼光辉。
她一手轻挥,大大小小的石块似是得到命令一般破水而出,被灵力带回它们本该待在的地方。
桥体的碎块被温承歌悉数控制着拼回断面。最后一块碎石归位后,温承歌眼神一凝,掌心猛然收紧。
刹那间,整段桥面的石块之间仿佛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力,严丝合缝的连成一体。
最后,一座完好如初的玉龙桥出现在赫洛眼前。整段桥体庄重而肃穆,宣告着这位天之骄子彻底突破桎梏,领悟出新的境界。
温承歌收起灵力,落回桥面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怔愣。那双眼眸中的桃红火焰与灵海一同褪去,只留下难以消解的疲惫。
危机中的爆发促使温承歌彻底突破自我,同时也对她的灵核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再加上灵力短期内大量消耗造成的亏空,重重状况叠加,她早已接近极限。
温承歌眼前闪过游移的黑斑,一阵脱力感涌过四肢百骸,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冲刷殆尽。
此时,赫洛安然无恙地踏上桥面的石砖,心中思绪纷杂。
见温承歌落下,他松了口气,拍拍灰尘迎上那位还在发愣的总镖头,准备开口调侃几句。
岂料,不待他组织好词句,温承歌忽然毫无征兆地直直向前栽去!
?!!
赫洛眼疾手快,紧赶几步迅速上前,接住了那具失去意识的躯体。他难得有些无措,看着怀中人紧闭的双眼,胸腔中某个角落忽然痛了起来。
罢了,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是先回去吧。
他强压下心中异样,背起陷入昏迷的温承歌。灵力一闪,先前留在客栈的传送阵法被唤起。一阵清风拂过,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玉龙桥上。
总镖头房间内,温承歌静静地躺在床上,眉眼间褪去了清醒时的锋锐凌厉,显出一种近乎淡然的平静。
赫洛帮她掖好被角,自己则在床边的圆凳上坐好。窗外的月光照进室内,投在温承歌在枕边散开的堇紫长发上。
他看着面前沉睡着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对方显露灵海时的画面。
亲眼目睹温承歌堪称颖悟绝伦的天赋和能力,赫洛明白那片初具雏形的灵海究竟意味着什么——
千年以来,璘朝疆域内诞生过无数灵体。强者如云,但能将灵力以如此浩瀚的形式倾覆出来的只有一人,就是社稷灵温临稷。
温临稷成神后,亲手创造了“天海境”这一灵力境界,在众灵之间广为流传,成为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传说。
如今,他这位新生的继任者,初露锋芒便展现出如此实力。若说地灵出身的社稷神修炼“天海境”有着先天优势,那么作为器灵的温承歌,短短十数载便能修出初具雏形的灵海,已绝非是天赋异禀的结果。
——她当真是天命所归。
赫洛感慨万千,视线触及到床榻上温承歌有些苍白的面容,透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心中又涌起一阵懊恼。
啧,他方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光顾着感慨万千,完全忘记了像灵海那般巨大的灵力消耗,她现在的灵核哪里负担得起?
赫洛摇摇头,先前已用灵力诊过这位温总镖头的状况,不出意料,她的灵核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即便他已经为温承歌做了治疗,但那伤少说也要养上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毕竟这偌大的亏空砸下来,再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思绪兜兜转转,他又将今夜经历的所有事情回忆了一遍。
交战、追凶,九重天雷劈开了谁的心防,温承歌召出灵海时他惊鸿一瞥,她脱力倒在自己怀中时,他又在想什么?
没有答案。
赫洛安静地守了一夜,天色将明时,他终于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师父,您先前说,能带有香火气息的‘镇物’来掩盖灵力的痕迹。这‘香火’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器物自诞生之初便承载着人的期望,当这种期望逐渐积蓄,便能被灵体所感知到。民间常说的‘人气儿’,指的就是它。
“而寺庙作为人们许愿的地点,气息最为浓郁,大多数镇物也出自其中。久而久之,我们便用‘香火’来为这种气息命名。”
“但是师父,灵力气息又大小之分,若是需要被掩盖的气息本身庞大,是否需要同等强盛的香火镇物来掩盖?”
“是的,所以障眼法的使用条件相当苛刻,又因其‘旁观者清’的特质,这样的术法并不常见。”
“承歌明白了。”
……
温承歌悠悠睁开双眼。久违地梦见了儿时与师父同游的回忆,她一时有些愣神。
晨光透过窗柩照在床柱上,温承歌的思绪渐渐回笼,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客栈房间内的床上。
昨夜的种种经历在眼前浮现,最后定格于落在桥上那刻,想来应该是赫洛将她送回来的。
“总镖头,您醒着吗?”
林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温承歌简单回应几句,头脑彻底清醒后,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堆碎瓷片依旧没什么变化。
温承歌缓缓举起手,丝丝缕缕的灵力在指尖聚集。这一次,体内灵力变回原先的顺从,瓷片纷纷聚拢。
随着“叮”的一声,那只白瓷瓶重新立在桌案上。
灵力困境彻底破除,温承歌感受到自心底流出的淡淡喜悦与更多的释然。她起身下床,整理好衣着,推门而去。
众镖师聚在客栈楼下,闲聊着从别处打听来的消息——昨夜雷声阵阵,道上人说,八成是有妖精在“渡劫”。
几个镖师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要不然怎么这雷一打,天河界的水位立马降回原位了?可不就是渡完雷劫得道飞升了嘛!
“妄言。不得迷信鬼神之说,规矩忘了?”
顷刻间鸦雀无声,众镖师齐齐扭头,温承歌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沉声道。
她环顾四周,那位赫公子倒是一反常态地没去凑热闹,而是倚靠在大堂一角,见她下来,折扇轻摇两下,算是打了招呼。
温承歌点点头,简单和林弈聊了几句,定下了行程计划:水位已降,镖队今日休整,明早出发。
日上三竿,温总镖头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玉龙桥附近。
那座桥稳稳地架在水上,桥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似乎昨夜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此间事态暂告一段落,但温承歌心中仍觉得有些不对劲,直觉驱使着她回到此地,来到镇水石兽面前。
她一手抚上镇水石兽,冰凉坚实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玉琮天生亲和万物,在温承歌的感知内,石兽作为整体,其玉石气息本是厚重而完整的。
然而,就在这浑然一体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不协调的异样,犹如乐曲中一段突兀的杂音。
温承歌思索片刻,立即反应过来:这石兽内部藏有与它本质并不相合的异物!
对,她先前一直将目光放在封印本身上,忽略了镇物本身的问题!
按照当地的规矩,镇水石兽在建成之初会被船工抬过寺庙,焚香祭祀,以祈求水运常盛。在这个过程中,每一只石兽便会染上香火气息,从而成为可以混淆灵力的“镇物”。
但那居心叵测的布阵者所做的,是一个覆盖整片天河界的大阵!阵脚处的封印极其凶残,只凭石兽中那点微弱的香火气息,根本不可能镇得住封印上的灵力!
但现在,四处封印上施加的障眼法全部生效,那就意味着,必然有什么东西暗中作祟,增强了镇物本身的香火气!
温承歌一瞬明悟,灵力顺着掌心迅速扩散,将整座石兽包裹住。在她脑海中,渐渐勾勒出这镇物由内到外的模样。
果然!一块异物深埋在石兽基座中!那东西似乎是个规则的八面体,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气息。
溯光出鞘,温承歌毫不犹豫地将剑刃刺入石兽的基座,在她灵力的精确控制下,那东西被完整取出。
这是……骰子?
温承歌凝视着手中的物件,那显然是一个八面骰子,通体漆黑,质地温润,无疑是犀角制成,每一面都描金了怪异的纹样。
这倒是稀奇的东西,寻常骰子以六面和十四面居多,这一枚却是八面。
除去罕见的面数与纹样,以及那浓郁到如有实质的香火气息外,它怎么看都与寻常骰子无二。
温承歌并未在这副八面犀角骰上探查到更多信息。确定它暂且无害后,她便将骰子收进玉扳指内,复原好基座,转身前往下一处镇水石兽处。
整场搜寻结束,温承歌的储物扳指内多出了四样新物件。
除了最开始寻到的八面犀角骰,还有一支骨笛,一副刻着天干地支的罗盘,以及——一段平平无奇的狭长木料?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镇物,除了都含有足量的香火气息外毫无共性,更像是只为施展障眼法胡乱选定的物件。
不过联想到昨夜探听张监侯和随从的对话,这情况倒也在常理之中。她叹了口气,收起所有物件,起身离开。
至于那位已经逃之夭夭的张监侯,他注定逃脱不了自己的追索。
待到归去京城,这笔账,再慢慢跟他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