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Wonderland》捡火

23、情绪染色厂13

　　精彩。
　　可太精彩了。

　　孟祝余现在可算是理解，自己刚从“铸星者”那冰冷浩瀚的体验中回神时，她们三个那么关切地围着自己是在干什么了。关心是真的，但八卦绝对是更重要的驱动力。

　　她递给虹清一罐情绪修复液，看着她咕咚咕咚喝完，长长地喘上一口气。

　　“然后呢？”
　　“她是谁？”

　　虹清看起来也是憋久了真想讲，毫不卖关子：“她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或者说，挚友吧。一开始就是很纯粹、最很健康的那种关系，相互依靠，并肩成长，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她眼神有些飘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噢就是一次关键的项目机会，我以为她收获了额外的资源倾斜，因为她忽然就变得很厉害，光芒万丈，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她、崇拜她。”

　　虹清的语速加快，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其实我也很努力，我也拼命想证明，就算没有那些外界优势，我也可以做得很好。但更重要的是……

　　我怕，我怕被她落下，怕再也跟不上她的脚步，怕从此变成她传奇故事里一个模糊的背景板。”

　　“后来…后来我甚至有点恨她了。她越是光明磊落，对所有人都那么真诚友善，就越发衬托出我躲在阴影里的嫉妒和狭隘。
　　可她对我，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鼓励我，支持我。但这反而让我更痛苦——她为什么要对所有人都那么好？而我，我只是想继续站在她身边，让别人提到她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搭档还是我，只是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积压已久的郁结，总结道：“总之，就是我脆弱敏感但是超爱。我和我的天才女友。”

　　孟祝余深深点头，表示理解。

　　云久也若有所思地点头。

　　梦凡也点点头。

　　孟祝余猛地转头，发现梦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抱着膝盖坐在一旁，听得入神。“我从‘怕被落下’那里开始听的，”梦凡贴心解释，她看起来状态还好，至少不像虹清刚才那么激动。“你重置了几次？”她好奇地问虹清。

　　虹清摇摇头：“重置？我没有重置。”

　　一次过？孟祝余瞬间觉得胸口仿佛中了一箭，想起自己在“失忆蝴蝶”里反复轮回的惨状，感到了来自系统的区别对待。

　　虹清解释道：“我这个场景里的情感冲突都很直接、很强烈，不像祝余那边需要细细体会那些弯弯绕绕的潜意识和未说出口的话。我这就很像旧纪元一种很经典的鸟嬛文学，你们知道吗？”

　　“什么文学？”孟祝余疑惑地眨眼，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她更疑惑的是，云久和梦凡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明显都知道虹清在说什么。

　　“旧纪元的经典作品范式。”梦凡给她科普，“核心就是，既恨她处处比自己好，又恨她不能只对自己好，更恨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情感拧巴又浓烈。”

　　虹清转过头，非常认真地对孟祝余说：“等出去之后，我给你发资源链接，补补课。”

　　孟祝余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恶补一下这些“基础知识”了。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三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将目光投向刚刚苏醒的梦凡，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像极了等待老师开讲的好学生。

　　梦凡：“……”

　　她被这六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无语，顿了顿才开口：“我这个，也是很典型的场景模板。”

　　“我是替身。”

　　孟祝余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这个她懂，替身文学她还是在某些流行文化里略有涉猎的。

　　“具体呢？是哪种爱？”虹清兴致勃勃地往前凑了凑，显然对这种情感纠葛格外感兴趣。

　　梦凡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报告：“经典开局。我作为替身，被一个偏执的霸总找来，通过模仿他心中完美无瑕的白月光，来换取他的关注和……嗯，姑且称之为‘爱’吧。
　　当然，这是霸总单方面要求的，他坚信自己深爱的一直是白月光，对我只是投射了他的偏执和深情，以此来获得一种虚幻的慰藉。”

　　“所以系统是要你爱上霸总吗？这是要触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虹清根据经验推理。

　　梦凡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努力尝试代入，甚至自我催眠，但重置了两次都没有触发系统认可的关键核心。直到第三次，我才终于发现，原来我在日日夜夜、倾尽全力的扮演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那个我一直在模仿的白月光。”

　　“啊？”

　　虹清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孟祝余震撼地张了张嘴。连一向清冷的云久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这个转折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与此同时，编号019工作间内。

　　“啊？”
　　“替身爱上白月光？”

　　包括先前去037工作间试图聊合作的两人在内，019工作间的四名玩家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如果孟祝余在此，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李屿！

　　他们此刻正围在一个只有实时画面、没有声音的监视器前，努力地读着唇语。这正是之前试图谈合作时他们偷偷安装的成果。

　　“你真的没看错口型吗？”一个队友忍不住再次确认。

　　“当然没有！你也看到了，她们自己都重复确认了好几遍‘替身’、‘白月光’、‘爱上’这些关键词！”负责主要解读的合作男也是一脸震撼，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当初想去谈合作自然不全是真心，借机在037工作间外安装这个隐蔽的摄像头才是主要目的。视角选得不错，能透过观察窗看到037内部部分场景，可惜无法窃听，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读唇术。

　　四个人已经轮流趴在屏幕前，聚精会神地读了十来分钟口型了，眼睛都快看花了。

　　“怎么别的工作间抽到的场景模拟都这么……跌宕起伏？”李屿揉着发酸的眼睛抱怨道。

　　“你还说？你和那个林祝余的什么蝴蝶场景不也挺纠缠的吗？”另一个队友好笑地看向他。

　　合作男也点头附和：“就是，你玩得不是挺投入吗？听说你还用了个很珍贵的道具，就为了在前几轮场景里，不在送给她的那把关键扇子上画那两个小人？硬是让人家陪你一起重置了六轮才通关？”

　　李屿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辩解：“那不也是她一直不回我消息嘛……她但凡在场景里答应和我一起去海边，说不定早就触发正确剧情结束了。”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找补，“算了，估计她那边也是场景限制，不能自由回复。”

　　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得，这位大佬显然是玩上头了，玩到自己情绪污染度飙升到75%也毫不在意。
　　不过他们也懒得吐槽，毕竟那些珍贵的道具是人家自带的，连这个摄像头也是他提供的。大佬愿意带着他们玩，还分享情报，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他们也逐渐意识到，每个工作间抽到的场景模拟似乎差异极大，李屿能和037工作间的林祝余进入同一个“失忆蝴蝶”场景，还是他在第一轮时动用了极其珍贵的绑定道具才实现的。
　　这么看来，除了之前给037制造了点小麻烦，他们似乎也很难有更多实质性的干扰了。

　　“行了，别八卦了，轮到谁了？赶紧准备下一个场景模拟。”李屿挥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几人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商讨下一轮的策略。

　　037工作间内，林祝余她们对隔壁的窥探一无所知。事实上，019为了隐蔽，摄像头藏在外部，只能监视到特定角度，再加上口型翻译的误差，能获得的信息其实相当有限。

　　她们此刻还沉浸在“替身爱上白月光”这个惊人转折中。

　　梦凡看着她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好奇，满意地转过身，故意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道：“对吧？这个走向，一开始谁能想到啊。”

　　“所以最后呢？替身就彻底爱上白月光了？”虹清迫不及待地追问。

　　“差不多吧。”梦凡解释道，“在不断的扮演中，替身开始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她精心构筑的、完美无瑕的幻影。
　　她不仅爱白月光，也爱上了那个努力扮演白月光的、无限趋近于‘完美’的自己。甚至对霸总，她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激，感激他给了自己这个‘成为’白月光的机会。
　　她不爱霸总，但却愿意陪着他一直演下去。”

　　“而霸总呢，”梦凡摊了摊手，“他自己也分不清，爱的到底是扮演白月光的替身，还是记忆里那个真正的白月光。反正就这样，两个人互相配合，自己骗自己地‘爱’着。到头来，两个人爱来爱去，到底在爱什么，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最后系统判定，”梦凡总结道，“关键核心是‘错位的爱’、‘虚幻的爱’、‘极致的自我投射’和‘两个人的独角戏’。然后模拟就完成了。”

　　林祝余听得频频点头，觉得这个分析简直入木三分。
　　虹清也频频点头，深感不虚此行。
　　云久又开始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那……那个白月光本人呢？”虹清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到底爱谁？爱霸总？还是……也有可能爱替身？”

　　梦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和林祝余之前一样的、对于信息缺失的遗憾。“我也想知道啊。可是……白月光在整个场景里，根本就没出现过。”

　　只存在于所有人的话语、记忆和扮演中的白月光，才是这场错位大戏里，最虚幻也最核心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