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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092颗星星 ...

  •   镁光灯在头顶晃得人发晕。

      姜织桐捏着话筒,指节因用力泛白。面前的记者推了推眼镜:“织桐老师,您新电影《十七岁的星》讲的是高中暗恋故事,很多观众好奇,您现实中…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镜头扫过她耳际的碎钻耳钉——那是电影庆功宴上品牌方送的,和她此刻穿的珍珠白礼服相得益彰。她笑了笑,目光掠过台下举着长焦镜头的狗仔,轻声道:“有过。”

      全场安静了。

      她望向落地窗外的梧桐。北京的六月没有南方的梅雨,阳光把玻璃晒得发烫,像极了永安中学后墙那面“清北冲刺榜”的温度。

      她回忆也被梧桐树吹起。
      九月的风裹着梧桐絮撞进礼堂,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吹得新生们的校服衣角翻飞。我坐在第三排最边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数学卷子上的折痕——那是今早赶早自习时,被前座男生撞掉的橡皮砸出的印子。

      “下面有请高一(7)班陈淮煜同学领誓!”

      主持人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精准砸进我的耳朵。我抬头,看见穿白衬衫的男生走上台。他的校服领口松着两颗纽扣,袖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一串银链,细得像根头发丝,尾端坠着枚极小的校徽在灯光下泛着淡光。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点没褪尽的少年气:“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尾音被风卷着撞进礼堂后排。我盯着他念誓词时微抿的唇,忽然想起数学老师说过,陈淮煜是去年的市级数学竞赛金奖得主,草稿纸永远工整得像印刷体。

      散场时,我攥着卷子往教室跑,路过公告栏时瞥见他的名字——陈淮煜,和草稿纸上龙飞凤舞的“陈淮煜”三个字叠在一起,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

      从那天起,我成了后墙的常客。

      那面墙在教学楼最西头,贴满各班的优秀作业和草稿纸。我的目标很明确:找陈淮煜的。他的字迹清瘦锋利,横撇像刀刃,竖捺像剑锋,总在我混沌的青春里划开一道光。

      “又来偷师?”

      头顶突然响起林晓银的笑声。我手一抖,刚抽出的草稿纸“唰”地掉在地上。她蹲下来,捡起那张写满公式的纸,挤眉弄眼:“织桐,你这数学卷子上的辅助线,怎么跟他草稿纸上的越来越像?”

      我耳尖发烫,抢过纸塞进书包:“瞎…瞎画的!”

      林晓银笑得更欢:“得了吧,上回我见你蹲这儿半小时,就为看他给竞赛题写的步骤。”她凑近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我没说话。
      我望着墙上陈淮煜的新草稿纸——那道我卡了三天的立体几何题,他只画了两笔辅助线,就标了“解”。墨迹未干,像朵在风里舒展的花。

      高二的秋天来得早。

      我在手工课上折星星。
      彩纸是从文具店买的,蓝的像他擦黑板时,阳光落进他瞳孔的颜色;金的像他竞赛奖牌反光的样子。我把星星纸藏在笔袋最深处,每天早自习前绕远路从后门溜进教室,趁没人注意塞进陈淮煜的抽屉。

      第一次塞星星是十月三号。
      我攥着蓝色星星纸,手心全是汗。抽屉没锁,我轻轻推开门把星星压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纸角露出一点蓝,像颗藏在云里的星。

      “叮——”

      上课铃响了。
      我猫着腰往回跑,撞在走廊的绿萝上,叶子上的水珠溅湿了校服裙摆。

      第一次被发现是个雨天。

      我缩在走廊拐角看陈淮煜抱着作业本出来。他的白衬衫沾了雨珠,发梢滴着水,像株被雨打湿的梧桐。我攥着刚折好的金色星星,指甲掐进掌心。

      “同学,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看见他举着伞,伞面倾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

      “没……没什么!”我慌忙把星星塞进口袋,“就是…雨太大,我躲会儿!”

      他低头笑,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我送你回教室?”

      “不用不用!”我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停住,从口袋里摸出星星,“给……给你的!”

      星星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蓝金两色晕成一片。他接过去,指尖碰到我的手背,像片落进掌心的梧桐叶。

      “今天这颗…是蓝色?”他晃了晃星星,水珠溅在我手背上。

      我点头,喉咙发紧:“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他低头把星星收进校服口袋,雨幕里传来他闷声的笑:“那…谢谢。”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的蓝色星星,他收进了铅笔盒。

      而我的数学卷子上,辅助线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他的风格——简洁,锋利,像把能划开所有迷茫的小刀子。

      梧桐絮还在飘。

      这一次,我听见风里除了自己的心跳,还有另一颗星,正在靠近。
      “织桐,发什么呆?”林晓银用笔杆戳我胳膊,“陈淮煜刚把你的错题本还回来了,说你立体几何辅助线画得像蜘蛛网。”

      我手忙脚乱地接过错题本,封皮上果然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清瘦:“辅助线要跟着光线走。”末尾画了颗极小的星星。

      “他…他是不是又帮你讲题了?”林晓雨挤眉弄眼。

      我耳尖发烫,低头盯着便利贴上的星星:“就…就一道题。”

      可我知道不是。

      早自习前的梧桐道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蹲在树下捡最圆的梧桐絮,用透明胶带一圈圈缠成星星。指尖冻得通红,却固执地把每颗星星都捏出棱角——像他解数学题时,草稿纸上那些锋利的辅助线。

      “姜织桐,你又在捡这个?”

      陈淮煜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手一抖,刚粘好的星星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指尖蹭过我冻红的指尖:“这么冷的天,蹲这儿干嘛?”

      “没……没什么!”我慌忙站起来,羽绒服帽子滑下来,露出沾着梧桐絮的发梢,“就是…觉得好玩。”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星星,又抬头看我,忽然笑了:“挺好看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往教室跑,梧桐絮扑簌簌落了一身。

      陈淮煜的抽屉里,星星越堆越多。

      蓝的、金的、梧桐絮做的,他从来没问过来源,只是每次看见都会收进那个银质奖牌盒。有次我趁他去办公室,偷偷拉开抽屉——星星们整整齐齐躺在绒布上,像片被珍藏的星空。

      可他从未打开过那个盒子。

      十一月的物理竞赛辅导,我被林晓银硬拽去旁听。

      陈淮煜坐在第一排正和老师讨论电磁感应题。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给他后颈的碎发镀了层金边。我盯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上周他帮我捡接力棒时掌心的温度。

      “姜织桐?”

      物理老师突然点我名字:“你来说说这道题的解法。”

      我脑子一片空白,站起来时撞翻了椅子。全班哄笑,陈淮煜却没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用楞次定律,先判断电流方向。”

      我坐下时,听见林晓银小声说:“他刚才是不是在帮你?”

      我摇头,盯着课本上的公式——其实我根本没听懂,只是贪恋他声音里的温度。

      平安夜那天,班里组织交换礼物。

      我熬夜折了颗最大的梧桐絮星星,裹上银箔纸塞进陈淮煜的抽屉。卡片上写着:“圣诞快乐。”

      第二天早自习,我发现抽屉里多了盒薄荷糖——是他常吃的牌子。旁边压着张便签,字迹清瘦:“谢谢,星星很漂亮。”

      我把薄荷糖塞进校服口袋,甜丝丝的味道漫开。原来他也注意到我的星星了,原来他也会说“谢谢”。

      可我知道,这只是普通同学的礼貌。

      期末考前一周,陈淮煜发烧了。

      我攥着从校医室拿的退烧药,站在他教室门口犹豫了十分钟。最后还是林晓银推了我一把:“去啊,他昨天还说头疼得厉害。”

      “陈淮煜”我敲了敲他的课桌,“药…给你。”

      他抬头,额角还沾着退热贴,眼睛亮得像生了病的小兽:“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听……听林晓银说的。”我慌忙转身,“多喝热水。”

      “等等。”他叫住我,从抽屉里摸出颗梧桐絮星星——是我上周送他的,“这个…还给你。”

      我愣住:“为……为什么?”

      “我…不太会收别人的东西。”他耳尖发红,“但谢谢你。”

      我攥着星星跑出教室,眼泪砸在梧桐絮上。原来他不是没察觉,只是不想欠我什么。

      放寒假那天,我在后墙贴了张草稿纸。

      上面画了满纸星星,最亮的那颗旁边写着:“陈淮煜,寒假快乐。”

      晚自习结束,我蹲在后墙等他。梧桐絮飘下来落在草稿纸上,像层薄雪。

      “姜织桐?”

      陈淮煜穿着羽绒服,手里提着个塑料袋:“我妈让我给你带点糖炒栗子。”

      我接过袋子,热乎乎的栗子香扑面而来:“谢……谢谢。”

      “没什么。”他转身要走,又回头,“你的星星…我收在盒子里了。”

      我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光像颗星星。可我知道,那是普通同学的善意,是礼貌,是不越界的温柔。

      “我…要去南方学电影了。”我说。

      “好啊。”他笑,“等你拍的电影上映,我去捧场。”

      我们站在后墙的梧桐树下,梧桐絮飘得满天都是。我攥着他给的栗子,听见风里传来他的声音:“寒假玩得开心。”

      可我没说,我祝他的是“遇到一个,会把你送的星星当成全世界的人”。
      高三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

      我站在教室后窗看梧桐叶被北风卷得漫天飞。那时陈淮煜的座位空了三天,班主任说他父亲破产,妈妈在菜市场捡烂菜叶,他请了假。

      林晓银把热牛奶塞进我手里:“织桐你去看看他吧,他昨天在操场蹲了半宿,保安说他哭了。”

      我攥着牛奶,指节发白。保温杯里是妈妈熬的红豆汤,我原本想等他来教室,现在却只能攥着它往操场跑。

      操场角落的单杠下,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蹲在水泥地上。
      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被雨淋透的麻雀。我走近时,听见他压抑的呜咽:“妈,我明天就去工地…我能养你。”

      “陈淮煜。”我轻声喊他。

      他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浸了血的兔子。我这才发现他眼尾还挂着泪,睫毛上沾着霜:“你怎么知道…”

      “路过。”我别过脸,盯着他手背上的冻疮——青紫色,像被冻裂的梧桐皮,“你手这么凉,别碰冷水。”

      他从地上爬起来,羽绒服下摆沾着草屑:“我…我只是…”

      “喝吧。”我把红豆汤塞进他手里,陶瓷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烫进他皮肤,“我妈说喝热的暖身子。”

      他低头吹了吹热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纸,指腹还带着工地的泥垢:“姜织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脑子空白,血液轰鸣着往耳后涌,最终只憋出一句:“因为…你是陈淮煜啊。”

      他松开手,笑了。
      那笑比哭还难看,嘴角扯出个苍白的弧度:“我配不上。”

      后来他更拼命了。

      每天最早到教室的是他,最晚离开的也是他。草稿纸堆得比人高,每张都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像片永远翻不完的星图。
      我依旧每天塞星星,多了盒牛奶——用毛巾裹着,怕凉了他胃。

      他收牛奶时,会抬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说“谢谢”。

      高考完后,我煮了酒酿圆子。

      白瓷碗里浮着桂花,甜香漫得满屋子都是。林晓银劝我:“你确定要去吗?堵车怎么办?”

      我攥着保温桶站在他小区楼下。路灯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破碎的星图。他穿着白衬衫出来,手里提着帆布袋装着准考证和文具。

      “织桐?”他看见我,愣住,“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圆子。”我递过保温桶,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喝了…睡个好觉。”

      他接过,指尖碰到我手背。这次我没躲。他的手不再像从前那样凉,带着点人间烟火的温度:“姜织桐,”他认真地说,“等拿到通知书后,我想和你聊聊。”

      我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开口,路口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货车闯红灯,车灯刺得我睁不开眼。他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摔在冬青丛里,膝盖磕在石头上。可他…却被卷进了车轮下。

      “陈淮煜!”我尖叫着爬过去。他的白衬衫浸在血里,像朵绽开的红牡丹。

      救护车的鸣笛撕开夜色。我在抢救室外坐了整夜,手里攥着没送出的第1097颗星星。星星上沾着我的眼泪,晕开了墨迹:“明天穿白衬衫吧,像第一次见你那样。”

      医生说:“颅内出血,可能…醒不过来。”

      我盯着抢救室的红灯,把星星罐抱在怀里。罐子里的星星沙沙作响,像他从前翻草稿纸的声音。
      陈淮煜成了植物人。

      他的清北录取通知书寄到病房时,我正给他擦手。通知书上的烫金刺眼,我摸了摸他的指尖——还是凉的,像高三冬天他蹲在单杠下的手。

      “陈淮煜,你看到了吗?”我轻声说,“你考了全省第一。”

      他没反应。

      我开始每天给他读星星罐里的话:

      “今天也比昨天多爱你一点。”

      “你的数学大题步骤写得很清楚。”

      “等你考上清北,带你去看雪。”

      第八十一天,他醒了。

      我扑过去,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看着我,眼神陌生得像在看陌生人:“你是…?”

      我愣住。
      他忘了。忘了三年星星,忘了热牛奶,忘了高考完的那场雪。

      后来他转去康复医院。我去看他,他坐在轮椅上,对着梧桐发呆:“我总梦见一个女孩,给我送星星。”

      我攥紧星星罐,指甲掐进掌心:“那是我。”

      他摇头,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我好像…欠她一句谢谢。”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我望着他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高三冬天,他蹲在单杠下哭,我递过去的红豆汤。

      原来有些喜欢,注定要沉默成一场未醒的梦。

      而我会带着这罐星星,继续替他数那些没说出口的“谢谢你”。

      “所以电影里的女主,”记者追问,“最后和男主在一起了吗?”

      姜织桐收回目光,嘴角扬起礼貌的笑:“没有,她把青春折成了星星藏在岁月里。”

      她低头走向路边,忽然被人影晃了下眼。

      《十七岁的星》首映礼的喧嚣散在暮色里时,姜织桐正站在影视大楼的旋转门前整理披肩。驼色羊绒料子蹭过手背带着点凉意,像极了高三冬天陈淮煜递来的热牛奶杯壁。

      “织桐姐,车在地下车库B3层。”助理小文抱着她的呢子大衣追出来,发梢还沾着刚才媒体拍照时的闪粉,“刚才有位先生问您…说想聊聊电影里的星星。”

      姜织桐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坠——那枚极小的银星,此刻正贴着耳后发烫。“不了,我打车回去。”

      她低头走向路边,梧桐叶被穿堂风卷起掠过脚面时带起细碎的响。黑色轿车的前灯在街角亮起,她下意识抬眼,却撞进一片熟悉的光影里。

      穿米色大衣的男人正俯身为身边女孩系围巾。羊角辫上的珊瑚珠发夹晃了晃,女孩仰起脸笑,虎牙沾着糖葫芦渣,和高中时蹲在教室后排偷吃糖的她,连表情都分毫不差。

      男人的侧脸在路灯下舒展。他抬眼时,姜织桐的呼吸骤然一滞——眉骨的弧度、眼尾的泪痣、下颌线的棱角,连腕间那条磨得发亮的银链都和记忆里的陈淮煜重叠成一片。

      “陈先生,车备好了。”助理的声音发颤。

      男人应了声,指尖拂过女孩发顶。他牵起她的手时,银链在路灯下闪了闪,和七前那个雪夜陈淮煜攥着她的手说“我不怪你”时,腕间的光一模一样。

      姜织桐后退半步,撞在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她看着两人并肩走向轿车,影子在地面交叠成模糊的团像幅被岁月揉皱又慢慢展开的画。女孩的笑声飘过来,甜得发腻,却让她想起自己高三冬天躲在操场单杠下哭泣。

      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她才找回知觉。

      口袋里的星星硌着大腿。那是去年整理老梧桐下的铁盒时翻出的,第1097颗梧桐絮星星,背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不怪你。”墨迹已经晕开,像一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出租车穿过晚高峰的车流。姜织桐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忽然想起电影里那个镜头:女主在病房读星星罐,读到第81天男主醒来,第一句话是“你是…?”

      她摸出手机翻到三年前的旧照片。照片里陈淮煜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给她读星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发顶,像层温柔的金纱。而现在,那个在街角系围巾的男人连眉眼都和照片里重叠,却再也记不起她是谁。

      “师傅,前面停一下。”她突然说。

      出租车停在永安中学门口。老梧桐的枝桠在风里摇晃,她站在树下,摸出那罐星星。罐子表面的梧桐絮已经有些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字——“给陈淮煜的1097颗星星”。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她对着树影轻声说:“我不怪你。

      “只是…有点想你。”

      番外一:这个电影
      《十七岁的星》首映礼的红毯铺了三十米。

      姜织桐站在尽头,指尖反复摩挲着耳坠——那是枚用电影女主同款工艺打造的银星,边缘还留着手工打磨的细微毛边。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驼色丝绒裙摆,裙角绣着的暗纹梧桐叶在追光灯下泛着柔光,和电影里女主的造型分毫不差。

      “姜老师,直播信号已接通。”助理小文捧着平板过来,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数据,“观众都在等您登场。”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姜织桐听见自己的心跳。

      电影开场是永安中学的老梧桐。镜头扫过斑驳的树影,停在教室后墙的草稿纸堆上。女主的声音带着少女的雀跃:“陈淮煜,我又给你送星星了!”画面里,蓝白校服的女孩踮脚往抽屉塞东西,梧桐絮从窗口飘进来,落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

      这是她在电影里演的十七岁,扎着高马尾,校服领口别着枚塑料星星胸针正把用梧桐絮粘的星星塞进陈淮煜的抽屉。抽屉里已经有半盒蓝的,金的,还有张便利贴写着:“今天的星星比昨天圆。”

      “接下来是高三冬天。”小文的声音带着颤音。

      镜头切到雪夜。
      女主裹着红围巾蹲在操场单杠下,把保温杯塞进男主手里:“喝吧,我妈说红豆汤暖身子。”男主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沾着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路过。”女主别过脸,盯着他手背上的冻疮——青紫色,像被冻裂的梧桐皮。

      放映厅里响起细碎的抽噎声。姜织桐望着漆黑的观众席,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天,她真的蹲在永安中学的单杠下把保温杯塞进陈淮煜手里。那时他刚和母亲通完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爸的手术费还差三万。”她把保温杯塞过去,没敢说那杯红豆汤是她凌晨四点起来熬的。

      画面闪到高考完的那一夜。
      女主举着保温桶站在巷口,男主从楼道冲出来,白衬衫被路灯镀了层柔光。他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她手背:“姜织桐,当领到通知书后我想和你聊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货车闯红灯的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男主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摔在冬青丛里,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可他……却被卷进了车轮下。白衬衫浸在血里,像朵绽开的红牡丹。

      放映厅哭成一片。
      姜织桐望着银幕上的自己,忽然想起陈淮煜母亲的脸——七年前在医院走廊,老人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病号服渗进来:“小桐,他最后喊了你的名字。”此刻银幕上的血光与记忆重叠,她的鼻尖泛起酸意。

      电影继续。
      女主在病房读星星罐,第81天男主醒来,眼神陌生:“你是……?”女主含泪笑了:“没关系,我替你记着。”镜头定格在她手中的星星罐,罐口露出半张便利贴:“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片尾字幕升起时,掌声如潮。姜织桐站在红毯尽头,听见主持人说:“姜织桐老师用精湛的演技让十七岁的遗憾有了温度。”

      散场后,姜织桐径直去了后台化妆间。

      镜子前的补光灯还亮着,她摘下耳坠,看见耳后还留着银星的压痕。小文端着温水进来,神色有些犹豫:“姜老师,刚才有位观众找您,留了个包裹。”

      纸箱搁在化妆台上,牛皮纸封面沾着几点梧桐絮。姜织桐拆开,里面是个粗陶罐子,罐口用麻绳松松系着,绳结沾着些细碎的星光——像是有人特意粘上去的。

      打开罐子,满当当的星星纸涌出来。蓝的、金的、梧桐絮做的,每颗背面都写着工整的小字:

      “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落款是“一个看过电影的观众”。

      姜织桐捏起颗蓝色星星。纸角还留着折痕,边缘被摩挲得泛着毛边像被反复打开又合上。她忽然想起拍这场戏时,她在老梧桐下捡了整整三天的梧桐絮,手指被胶水粘得发红,只为让星星更像记忆里的样子。
      三个月后,《十七岁的星》拿了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姜织桐在领奖台上致谢:“这个角色,是我和十七岁的自己的一次对话。她教会我,有些喜欢没说出口,有些人没走到最后。但没关系,我们把他们藏在星星里,藏在岁月里,永远不会熄灭。”

      台下掌声雷动。她望向观众席,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举着星星灯牌,上面写着“姜老师,我也想折星星给你”。

      后来,姜织桐在微博写:“有人问我,演这部电影后悔吗?我想说,不后悔。因为有些星星,注定要照亮别人的人生,哪怕自己的那片夜空,永远少了一颗。”

      评论区有条匿名留言:“岁序未及,织光未及。但星星会记得。”

      姜织桐望着这条留言,想起老梧桐下的树洞,想起罐子里的星星,想起陈淮煜最后那句模糊的“我不怪你”。她走到窗边,北京的夜空看不到星星,风却带来了梧桐絮的清香。

      戏里的女主替她藏起了遗憾,戏外的她,终于学会了与过去和解。
      番外二
      《十七岁的星》爆火是在上映第三周。

      陈淮煜的微博首页被#十七岁的星细节# #姜织桐演技#刷屏,热搜挂了整整七天。影院排片从最初的15%涨到42%,连三四线城市的电影院都挂起了“十七岁的星星”主题海报——海报上的女主扎着高马尾,手里攥着梧桐絮星星,背景是老梧桐的枝桠。

      宁音洁是在学校图书馆刷到这条热搜的。

      她合上《语文教学参考》,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转头对正在改作业的陈淮煜说:“周末要不要去看?听说场场爆满,我抢了两张晚场的票。”

      陈淮煜握着红笔的手顿了顿。屏幕里的电影片段是高考前夜,女主举着保温桶站在巷口,男主从楼道冲出来,白衬衫沾着路灯的柔光。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藏着十七岁的汗味和梧桐絮。

      “行。”他应了声,把红笔搁回笔筒。

      周末傍晚,陈淮煜和宁音洁走进CBD影院。

      影厅里坐满了人,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手里攥着荧光棒,屏保是电影里的男女主。陈淮煜找了后排中间位置,宁音洁把爆米花桶放在腿上,笑着戳了戳他:“别绷着,看电影而已。”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陈淮煜的呼吸顿住。

      电影开场是永安中学的老梧桐。镜头扫过斑驳的树影,停在教室后墙的草稿纸堆上。女主的声音带着少女的雀跃:“陈淮煜,我又给你送星星了!”画面里,蓝白校服的女孩踮脚往抽屉塞东西,梧桐絮从窗口飘进来,落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

      陈淮煜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爆米花桶。

      那是他十七岁的教室。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座的姜织桐把梧桐絮星星塞进他抽屉。她的马尾辫晃来晃去,发梢沾着梧桐絮,像只落进教室的蝴蝶。他当时皱着眉把星星塞进抽屉最底层,却在晚自习时偷偷拿出来,对着灯光看——梧桐絮的纹路里,藏着她的体温。

      “接下来是高三冬天。”影院里响起抽噎声。

      镜头切到雪夜。女主裹着红围巾蹲在操场单杠下,把保温杯塞进男主手里:“喝吧,我妈说红豆汤暖身子。”男主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沾着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路过。”女主别过脸,盯着他手背上的冻疮——青紫色,像被冻裂的梧桐皮。

      陈淮煜想起那个雪夜。
      他刚从医院回来,攥着母亲的诊断书蹲在单杠下抽烟。姜织桐的出现像团火,把他的寒冷都烧化了。她把保温杯塞进他手里,温度透过不锈钢渗进来,暖得他眼眶发酸。

      画面闪到高考前夜。女主举着保温桶站在巷口,男主从楼道冲出来,白衬衫被路灯镀了层柔光。他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她手背:“姜织桐,等拿到通知书我想和你聊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货车闯红灯的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男主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摔在冬青丛里,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可他……却被卷进了车轮下。白衬衫浸在血里,像朵绽开的红牡丹。

      陈淮煜的手心全是汗。他想起那天的风,带着冬天的冷意,吹得他睁不开眼。他最后看见的,是姜织桐摔在冬青丛里的背影,她的红围巾被风吹起来,像只受伤的蝴蝶。

      放映厅哭成一片。宁音洁攥着他的手,掌心湿漉漉的:“淮煜,你怎么了?”

      陈淮煜没说话。他望着银幕上的姜织桐,想起她后来的样子——在医院走廊,她攥着他的手,说:“陈淮煜,你要醒过来。”可他终究没醒,醒过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失去了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电影结束时,影厅里响起掌声。

      宁音洁去卫生间,陈淮煜坐在座位上,望着黑屏的银幕。他摸出手机,搜索“姜织桐”——第一条是她的微博:“《十七岁的星》不是电影,是我和十七岁的自己和解的日记。”

      下面有条评论:“姜老师,电影里的男主后来醒了吗?”

      姜织桐回复:“醒了,但忘了最重要的人。”

      陈淮煜的手指顿住。他想起自己醒来时的样子——躺在病床上,母亲攥着他的手哭,说:“小桐每天都来,给你读星星罐。”他当时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小桐”是谁,不知道星星罐是什么。

      后来他转去康复医院,姜织桐来看他。她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个陶土罐:“这是你当年的星星罐,我帮你收着。”他盯着罐子里的星星,没认出那是他曾经收到的礼物。

      “淮煜?”宁音洁的声音传来。

      陈淮煜抬头,看见她站在过道里,手里拿着两杯热饮。他赶紧把手机塞进兜里接过饮料:“怎么了?”

      “没事。”宁音洁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刚才哭成小花猫了。”

      陈淮擦了擦眼睛,忽然想起电影里的结局——女主在病房读星星罐,男主醒来时,眼神陌生:“你是…?”

      “走吧。”宁音洁挽住他的胳膊,“回家。”

      深夜,陈淮煜坐在客厅里翻着宁音洁带来的电影周边——一本漫画书里面夹着张梧桐絮星星。

      他盯着星星背面的字:“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的门。

      他想起高三冬天的某个清晨,姜织桐把星星塞进他抽屉,说:“今天的星星比昨天圆。”他当时没在意,却在晚自习时偷偷拿出来,对着灯光看——梧桐絮的纹路里,藏着她的体温。

      他想起高考前夜,姜织桐举着保温桶站在巷口,说:“等拿到通知书后我想和你聊聊。”他当时没敢答应,怕自己没资格——他的父亲破产,母亲生病,他连未来都不敢想。

      他想起车祸的瞬间他推了姜织桐一把,她的红围巾被风吹起来,像只受伤的蝴蝶。他最后看见的是她的背影,她的马尾辫晃来晃去,沾着梧桐絮。

      陈淮煜站起来走到阳台。窗外的月亮很圆,像颗巨大的星星。他摸出手机搜索“永安中学老梧桐”——照片里的老梧桐枝繁叶茂,树下有个树洞,里面塞着个陶土罐。

      他想起姜织桐说过她把星星埋在树洞里。

      第二天陈淮煜请了假开车去了永安中学。

      老梧桐的枝桠在风里摇晃,树影在地上织成破碎的网。他站在树下,摸出兜里的陶土罐——是电影里的那个,罐口用麻绳系着,沾着梧桐絮。

      他挖开树洞,里面躺着个铁盒。打开铁盒,满当当的星星纸涌出来。蓝的、金的、梧桐絮做的,每颗背面都写着:“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盒底有张纸条,是姜织桐的字迹:“陈淮煜,我把星星藏在这里,等你醒来。”

      陈淮煜的手颤抖着,拿起颗梧桐絮星星。纸角还留着折痕,像被反复摩挲过。他想起姜织桐的声音:“你的星星,比题解还好看。”

      风卷起几片梧桐叶,落在他的膝头。他望着树冠,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他脸上,像撒了把星星。

      “姜织桐,”他轻声说,“我醒了。”

      陈淮煜回到家,翻出旧物箱。

      箱底躺着个银质奖牌盒,是高中竞赛得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三百六十五颗星星——是他当年收姜织桐的,每颗都用小袋子装着,标签上写着日期。

      他拿起颗红色糖纸星星,背面写着:“高考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那是高考前一天,姜织桐偷偷塞进他书包的。后来他在考场摔了一跤,膝盖渗血,却还攥着这颗糖纸星星,说:“看到它,就像看到你举着保温桶等我。”

      宁音洁走进来,看见他手里的星星:“怎么了?”

      陈淮煜把星星递过去:“这是姜织桐当年送我的。”

      宁音洁接过,笑着说:“原来电影里的星星是真的。”

      陈淮煜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说:“我想去看看她。”

      “好啊。”宁音洁挽住他的胳膊,“周末我们去北京。”

      周末,陈淮煜和宁音洁到了北京。

      姜织桐的工作室在胡同里,门口挂着“十七星的店”的牌子。推开门,里面全是梧桐絮星星,墙上挂着电影海报,海报上的女主扎着高马尾,手里攥着星星。

      “陈淮煜?”姜织桐从里屋出来,看见他后愣住了。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多了些成熟的气息。她手里攥着颗梧桐絮星星,背面的字是:“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你…来了。”姜织桐轻声说。

      陈淮煜拿出铁盒:“我找到树洞里的星星了。”

      姜织桐的眼泪掉下来:“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记得了。”

      陈淮煜给她贴了一张纸巾:“我醒了。”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工作室的窗边,喝着姜织桐熬的红豆汤。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梧桐絮星星上,像撒了把金粉。

      “你还记得高考前的约定吗?”姜织桐说,“等高考结束,我们去老梧桐下看星星。”

      陈淮煜点头:“记得。”

      “那我们明天去。”姜织桐笑着说,“现在,星星终于亮了。”

      第二天,陈淮煜和姜织桐去了永安中学。

      老梧桐的枝桠在风里摇晃,他们站在树下望着树洞里的陶土罐。

      “我把星星埋在这里,等你醒来。”姜织桐说。

      陈淮煜拿起颗梧桐絮星星,塞进树洞:“我来了。”

      风卷起几片梧桐叶,落在他们的肩头。远处的教室传来读书声,像十七岁的时光,从未走远。

      后来,陈淮煜在自己的微博写:“有些星星,藏在岁月里,等你醒来,才会发现,它们一直都在。”

      评论区有条匿名留言:“岁序未及,织光未及。但星星会记得。”

      陈淮煜望着这条留言,想起姜织桐的笑容,想起老梧桐下的树洞,想起那些藏在星星里的秘密。

      原来,最动人的故事,不是圆满的结局,而是——

      我曾在十七岁,为你藏起一颗星星,等你醒来,一起看它发光。
      ……
      陈淮煜和宁音洁的北京之行是在深秋。

      深秋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车窗。

      宁音洁握着方向盘,望着车外渐次掠过的梧桐,忽然轻声说:“淮煜,前面就是永安中学了吧?”

      陈淮煜抬头,看见朱红校门上的鎏金校名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喉结动了动:“嗯。”

      车停在传达室旁。
      宁音洁解开安全带,转头看他:“这就是你的母校啊?真漂亮。”她指尖拂过校门上的雕花,“比我高中气派多了。”

      陈淮煜笑:“你高中什么样?”

      “我们学校在郊区,操场是泥地的。”宁音洁拉着他往里走,“倒是你们这儿——”她仰头望老梧桐,“这棵树得有上百年了吧?树皮都裂了。”

      陈淮煜摸了摸树干上的凹痕:“高三我和同学刻过‘高考必胜’,现在被新漆盖住了。”

      宁音洁歪头:“刻字?你们那时候流行这个?”

      “不算流行。”陈淮煜低头笑,“她就爱瞎折腾。”

      宁音洁挽住他胳膊:“走,去操场。电影里她在单杠下给你递过牛奶,是这儿吗?”

      操场的塑胶跑道泛着新光,可单杠区的锈迹还在。宁音洁站在单杠下抬头望:“当时她是不是站在这儿?”

      陈淮煜想起雪夜的姜织桐——红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保温杯塞进他手里时,哈出的白气模糊了眉眼。“嗯。”他应了声,“那天她手冻得通红,还非说‘我妈说红豆汤暖身子’。”

      宁音洁笑:“你当时没告诉她,那汤是你凌晨四点熬的?”

      “说了又怎样?”陈淮煜望着单杠上的锈斑,“她总觉得自己能解决所有事。”

      宁音洁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所以你现在想告诉她了?”

      陈淮煜没说话。
      风卷起几片梧桐叶落在宁音洁发间。他忽然想起昏迷时的梦境——姜织桐的声音忽远忽近:“陈淮煜,星星在等你。”此刻握着妻子的手,他忽然懂了,有些回忆,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唤醒。

      两人沿着走廊往教学楼走。

      宁音洁指着墙上的“清北冲刺榜”:“你们当年也在这儿贴目标?”

      “贴过。”陈淮煜驻足,“我贴的是‘省状元’,她贴的是‘考南方的电影大学’。”

      宁音洁噗嗤笑出声:“这么甜?”

      “后来听说她考上,挺好的”陈淮煜声音低了些。

      宁音洁握紧他手:“不是都很棒吗?她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你们都活成了更好的样子。”

      教室的门虚掩着。
      陈淮煜推开门,阳光斜斜照进来,粉笔灰在光束里跳舞。他走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姜织桐的座位。

      “她坐这儿?”宁音洁凑过来。

      陈淮煜点头。
      他指着桌面极小的刻痕:“看,这是我刻的星星。”

      宁音洁眯眼辨认:“真的,歪歪扭扭的。”

      “高三晚自习,她趴桌上睡觉,我偷偷刻的。”陈淮煜笑,“怕她发现,刻得特别浅。”

      宁音洁戳了戳刻痕:“现在倒成了独家标记。”

      陈淮煜望着空荡荡的课桌,忽然说:“她走后,我总梦见坐这儿,听她咬笔杆抱怨数学题难。”

      宁音洁靠在他肩头:“所以这次旅行,是我替她陪你圆梦。”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宁音洁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看,你们的毕业照!”

      照片里,姜织桐站在陈淮煜右边,扎着高马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陈淮煜望着照片里的自己——白衬衫皱巴巴的,却笑得很傻。

      “毕业那天,她塞给我个铁盒。”陈淮煜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质奖牌盒,“说‘里面有星星,等你以后想我了,就拿出来看’。”

      宁音洁笑:“后来铁盒丢了?”

      “车祸后,我什么都记不清了。”陈淮煜望着照片里的姜织桐,“直到找到树洞里的星星,才想起她的话。”

      宁音洁轻轻抱住他:“现在,你不仅找到了星星,还找到了陪你看星星的人。”

      返程时,夕阳把车窗染成金色。

      宁音洁打开铁盒,把梧桐絮星星一颗颗摆在手心:“这些星星,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淮煜想了想:“明天去老梧桐下,埋一罐新的。”

      “新的?”

      “嗯。”陈淮煜望着窗外的梧桐,“旧的埋着回忆,新的种着未来。”

      宁音洁笑:“那我帮你选星星。”

      “不用。”陈淮煜握住她的手,“你本身就是最好的星星。”

      宁音洁耳尖泛红,却没躲开。她望着手里的星星,忽然说:“其实我早知道你为什么选我。”

      陈淮煜愣住。

      “因为我眼里有光。”宁音洁轻声说,“和十七岁的姜织桐一样。”

      老梧桐下,陈淮煜挖开树洞放进新的陶土罐。

      罐子里装着他和宁音洁一起折的星星——蓝的、金的、梧桐絮做的,每颗背面都写着:“岁序未及,织光未及。”

      “这是给未来的我们。”宁音洁笑着说。

      陈淮煜盖上罐子,拍了拍土:“等我们老了再来挖。”

      风卷起梧桐絮落在两人肩头。远处的教室传来读书声,像十七岁的时光从未走远。

      后来陈淮煜在微博更新了一张照片:老梧桐下,他和宁音洁蹲在树洞前,阳光透过枝桠洒在他们身上。配文是:“十七岁的星,终于等到了它的归人。”

      评论区有条匿名留言:“岁序未及,织光未及。但爱,会记得。”

      陈淮煜望着这条留言,笑着回复:“是的,爱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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