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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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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动(老宦官视角)
咱家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从洒扫小太监熬到内务府分管一库旧物的管事,见惯了起高楼,见惯了楼塌了。
宸王,哦不,是陛下,还是七皇子时,咱家曾去他府上送过几次份例。那时就留意到他身边那个叫卫琳琅的才人。那姑娘,生得极好,却不像个寻常宫娥,眼神太静,静得像深潭的水,瞅不出底。
咱家这把年纪,鼻子灵光。那会儿就闻着她身上有股味儿,不是胭脂水粉香,是股子……冷香,像雪地里开的花,好看,却扎手。咱家私下里跟带的小徒弟嘀咕过:“这七皇子府的风水,怕是压不住这尊真神哟。”
后来,果然应验了。那姑娘成了陛下跟前炙手可红的“琳琅姑娘”,手段厉害,满朝文武没有不忌惮的。再后来,风云突变,她下了大狱,陛下……那时候还是宸王,亲自去送了最后一程。
她饮毒酒那日,是咱家奉命去送的“东西”。那三样物件儿摆在她面前,她眼皮都没多眨一下,直接端了酒杯。那叫一个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头发毛。咱家伺候过多少贵人上路,有哭天抢地的,有破口大骂的,有吓得瘫软如泥的,像她这般……像是在赴一场寻常约会的,头一回见。
她临了,还对着空处举了举杯,嘴角那点笑,淡得像烟,苦得像胆。咱家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宫里的人呐,就像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再艳,一阵风来,说没就没了。只是这卫姑娘,谢幕得忒也干脆利落,倒让看客们,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戏还没完,角儿就先下了场。
如今,陛下勤政,宫里规矩比先帝时还严。只是偶尔,咱家去收拾旧库房,闻到某些陈年香料的味道,还会恍惚一下,仿佛又见着当年那个站在七皇子身边,眉目清冷、暗香浮动的姑娘。
唉,都是前尘往事了。咱家这身子骨,也闻不了几年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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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棋子·棋手(少年天子的梦魇)
景恒帝萧景珩很少做梦。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去做梦。
但今夜,他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七皇子,在开满海棠的庭院里奔跑。卫琳琅站在树下,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对他浅浅笑着,伸出手,掌心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糖果。
“殿下,给你。”
他欣喜地跑过去,刚要接过,那糖果却突然变成了一枚冰冷的黑色棋子。琳琅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殿下,该落子了。”
四周景象突变,不再是庭院,而是硝烟弥漫的北疆战场,又像是阴森可怖的天牢,又像是金碧辉煌却杀机四伏的金銮殿。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周围厮杀、哭喊、朝拜。
他低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巨大的棋盘前,对面执棋之人,正是卫琳琅。她落子如飞,每一步都将他逼入绝境。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嘶声问道,“我那么信你!”
卫琳琅抬起眼,眸中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悲悯,却又混合着决绝:“因为殿下是棋手,不是棋子。雏鹰不折翅,如何学会飞翔?我不推你下去,你永远只会依赖我的羽翼。”
“可你把我推下了深渊!”
“深渊之下,才有真龙。”她淡淡说道,手指一弹,一枚棋子呼啸着向他飞来,直刺心口!
萧景珩猛地惊醒,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寝衣。窗外月色凄清,殿内空旷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真龙……”他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喃喃自语。
他成了真龙,睥睨天下。可为何,梦中她那句“才有真龙”,听起来不像祝贺,更像是一句……早已写好的判词?
究竟是谁,设计了这场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以爱恨为饵的棋局?
他,萧景珩,是真龙天子,还是……另一枚,更大棋局中的棋子?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比北疆最冷的风雪,更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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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后,江南,某个偏僻却风景如画的小镇。
镇上新开了一家小小的书画铺子,店主是个气质温婉、眉目如画的寡妇,自称“苏氏”。她带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孩子眉眼精致,聪明伶俐,只是性子有些过分的安静懂事。
镇上人都喜欢苏娘子,她待人温和,书画技艺也好,尤其擅长画海棠,只是她笔下的海棠,总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孤寂与倔强。
这夜,春雨淅沥。苏娘子哄睡了孩子,独自在灯下作画。画纸上,一树海棠于风雨中摇曳,花瓣零落,枝干却挺直不屈。
铺门被轻轻叩响。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风尘仆仆,腰间佩剑,似是江湖客。
“店家,可否借宿一宿,避避雨?”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
苏娘子本欲拒绝,但借着灯光,看到男子抬起斗笠下那双深邃且带着一丝疲惫沧桑的眼睛时,她心头莫名一颤。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鬼使神差地,她侧身让开了门。
男子道谢进屋,脱下蓑衣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难掩俊朗轮廓的脸。他的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案上那幅未完成的海棠图上,久久未动。
“娘子这海棠……画得极好。”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像极了我多年前,在北方一座府邸中见过的。”
苏娘子沏茶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依旧平静:“客官说笑了,妾身随意涂抹而已。北方……妾身从未去过。”
男子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雨声敲打着屋檐,屋内烛火摇曳,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孩子梦呓的声音:“娘亲……”
苏娘子立刻转身进屋安抚。
男子站在原地,望着里间方向,眼神变幻不定。他缓缓走到画案前,手指轻轻拂过画上的海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卫琳琅……果然,你没死。”
“这孩子……是他的?”
窗外,夜雨正浓。这场跨越了十年光阴、生死界限的重逢,是命运的慈悲,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