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诺思》长夏不逝

4、第 4 章

　　叶闻斯恨黎启铭，恨这个短暂出现在他生命的男生。他没说过他喜欢黎启铭，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喜欢他。
　　黎启铭这人狡猾，不爱他却对他好得过分。上学的时候偷偷翻墙跑出去，也不忘给他带份好吃的。当时他还没蹿个，长得文文弱弱的，经常被同班男生欺负，黎启铭跑去堵人将人都揍到不准再说一句他的不是。自己头破血流，毫不在乎。
　　他们一起上了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再到同一个高中。有人听了会问那是否还这么巧合地上了同一个大学。
　　黎启铭考上了跟他同一个大学，但没有去报道。他们在高考结束后约定，一起去西藏旅行。黎启铭是个不爱做攻略的人，他想到了那儿再想下一步要怎么走，但叶闻斯不是。叶闻斯好做计划，甚至精确到几点在哪里吃饭，不做计划就浑身不舒坦，让黎启铭好好听他的，别乱走。
　　黎启铭那时候在床上调侃他是个暴政的皇帝，半点不能忤逆。叶闻斯压根没听清他的调侃，那个时候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他只有在黎启铭身上没有计划，唯有冲动。
　　要不就今天把一切都说出来，交出去，做不了朋友就做不了朋友了。
　　但叶闻斯出神了半天，再次忍住了。他在想，等上大学吧，等上了大学再说。
　　可惜，这次他们没有一起上大学。他还记得他们从自己那个小渔村出发，一起拼车去火车站的路上。一开始黎启铭兴奋地跟他聊东聊西的，到时候他们要去转神山，问他怕不怕高反，听说只要感冒了就会严重到肺水肿。他在那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到那样的地步，也绝对不会抛下他。
　　叶闻斯现在可以回答他了，他不怕高反，也不怕肺水肿。而是怕来这里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抛下了他。
　　早上一大早，旅游团就要出发去第一个地方了。因为怕大家一开始不适应这个地方的海拔，就不打算先往高海拔去。
　　李如彬起来洗漱收拾好一切，去叫大家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发现数来数去，又缺一人。一看面孔，就发现叶闻斯又不在。他赶忙回到房间，叶闻斯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李如彬推了他一下，叶闻斯没有多大反应，软绵绵的。他一下子就急了，怕是他出什么事情了。他连忙把自己手上测血氧的手表扯下来，贴在叶闻斯的手腕处。焦头烂额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血氧有97，大概率不是高反。
　　李如彬立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候不能单看血氧，数字和状态不是完全匹配的。
　　被李如彬这一番动来动去，叶闻斯也终于有了反应。他眼睛沉甸甸的，还不太能睁开。他心里暗暗叹气，嘴巴试图说话，但声音极其小，小到李如彬必须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我没事，药效没过去。我现在动不了，你们时间到了就先走，不用管我。”
　　昨晚吃药太晚了，时间不够药物代谢。思诺思对他来说，要是药效还没过去，他浑身会无力，像是被一股巨大的重力，压在床上，而他依旧是轻飘飘的。他反抗不了，只能在晕眩中等待。
　　李如彬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药变成这样，但看起来整体状态非常不好。他思索了片刻，跟那边领队发去消息说这边有个客人不舒服，他先留下来查看要不要带去医院，让他们先出发。
　　等叶闻斯有些力气，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李如彬发现叶闻斯穿衣服也很笨拙，袖子扯不到正确的位置。
　　李如彬就帮他拉着衣袖，让他手臂钻进去。今天叶闻斯也换了一件带夹层的姜黄色冲锋衣，也许是厚了的缘故，有些不好穿。李如彬耐心地给他拉好拉链，贴好魔术贴。
　　一滴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叶闻斯的。
　　“对不起。”叶闻斯带着一丝哭腔，“麻烦你了。”
　　叶闻斯不想自己这样，起不来床，又穿不上衣服，还在占用，浪费别人的时间，像个废人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
　　他想说不麻烦，没事。可他现在更想行动，他下意识地搂抱住叶闻斯，像是对待那些曾经在他面前哭泣着的孩子一样。
　　他抚摸着叶闻斯的背部，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去说出安慰的话语，他也笨得很，但也许这样陪着他哭，总比他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里好得多。过了一阵，叶闻斯像是缓过来了。他吸了吸鼻子，抹掉了挂在眼睫毛上的眼泪。
　　李如彬扶着他去洗漱，他发现叶闻斯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完全失去了脑部的自控能力。刷牙的时候，要很难操控自己弯下来。
　　他只好慢慢弯折叶闻斯的腰，怕他刷牙时候的沫子弄到衣服上。简单的一个洗漱两个人折腾了快半个小时，叶闻斯的眼睛还是无力地半睁着，他的眼睛缓慢地去寻找李如彬。
　　“李如彬，我想退出旅行团。”叶闻斯的情绪退潮了，不咸不淡地说道。
　　李如彬倒水的手顿了一下，连忙劝说他：“波（不）兑（退）简（钱）！”
　　叶闻斯头还有些晕眩，四肢无力让他很颓丧：“我知道，钱不用退。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就当我还在这里住，只是不参加旅行项目了。”
　　这样也轻松下来，他不用怕自己的事情耽误大家去玩。每次集合如果都等他，那他觉得死都好过这般。
　　他怕挨骂。
　　李如彬扯了扯他的手臂，跟昨天一样，喂他喝水。叶闻斯这次没有吐，感觉喝完整个人也暖和起来，没有那么冷了。
　　“泥（你）更（跟）额（我）弯（玩）。”李如彬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是想说，你单独带我？”叶闻斯猜测着李如彬的话语。
　　李如彬点了点头，他心中一直存着不想放叶闻斯一个人的心思，他觉得叶闻斯情绪很不对劲。
　　像……曾经的自己。
　　叶闻斯若有所思了一阵，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现在工作呢，不做了？这样不好，你好好带队，我可以自己到处走走。”
　　李如彬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一阵，叶闻斯的手机那边收到了一条消息。叶闻斯划开一看，李如彬发来的消息写了以下文字：“亲爱的旅客，叶，您好，欢迎独享由李如彬带领的旅程，以下是为您推荐的行程安排……”
　　叶闻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这还有模有样的。不管如何，你总要生活的，我付给你领队的费用，你说多少就多少。如何？”
　　金钱对他来说，已经只是个简单的数字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李如彬点头表示同意了，叶闻斯靠在床边，眯着眼睛笑，落地窗的阳光落进来，显得他刚刚哭过眼尾红得十分媚。
　　李如彬痴了一阵，被叶闻斯略带期许的声音拉回来：“那我们第一站去哪里，我独享的导游？”
　　李如彬看了一眼手表，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吃脏（藏）棉（面）！”

作者有话说

　　专属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