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诺思》长夏不逝

3、第 3 章

　　是夜寒冷，房间虽然开了暖气，但是叶闻斯袒露出来的手臂冰冷僵硬。李如彬脚边放着一个医药箱，他粗糙的手仔细地缠绕过叶闻斯手臂上的伤口，药水和血色混杂在一起渗出来些许。
　　昏暗的灯光下，叶闻斯的那双眼睛流转过李如彬的脸，认真的脸上带着担忧，白色绷带一层一层覆盖住了伤口。李如彬的思维很简单，像是遮住了，就不存在了伤口了。
　　但他知道疼是一时半会消除不了的。
　　叶闻斯其实不喜欢别人触碰他，讨厌被肢体接触，但是他不会说，他可以因为礼貌去忍受这些不舒服。可是李如彬的触碰让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他的触碰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他。他不会去为难一个对他这么细心周到的人，说出来自己不喜欢肢体接触太矫情了。
　　李如彬收起医药箱，眼睛瞥了一眼叶闻斯，叶闻斯跟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边，脸被乱发遮住了大半，看不清表情。他拿着一瓶热水凑近叶闻斯，叶闻斯微微坐直了些许，但还是骨头软得不行的样子。
　　叶闻斯有些轻微头疼，不知道是因为高原反应，还是不久前吃的思诺思导致的偏头痛。他现在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也变得轻了起来，像是抽干了所有的水分。脑子飞快地转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思绪，他手被牵起来握着那瓶热水。他仿佛陷入了一个逐渐温暖的梦境，也许是因为药物在麻痹大脑，他并不觉得李如彬那温热的手要甩开。他不想拒绝。
　　“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明天换个民宿住。”叶闻斯声音虚弱着说道。
　　叶闻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好似在远方，手臂上起来的疼痛后劲又拉扯着他回到现实，火烧火燎着一般。提醒着他的失控，他的不正常。他时不时就这样，刀子割动在皮肉上的时候，才有种自己存在于现实的感觉。否则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踩空，在坠落，一种空荡荡。
　　当这种“空”熬过去之后，回过神来，会嘲笑自己又蠢，又矫情。这点事情都忍不过去，究竟有什么用呢。
　　李如彬没有跟他谈论这个问题，给他拧开了热水瓶瓶盖，喂到他的嘴边，他吞吐不清的声音说道：“喝。”
　　叶闻斯额头上冒出点点冷汗，他低头看了一下地板，地上干涸的血已经被李如彬擦干净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手有些抖，握住李如彬的手腕，慢慢地往自己嘴里倒水。等叶闻斯喝完，李如彬一眼瞧见叶闻斯的嘴唇，被热水烫得有些发红，在昏黄的灯下也嫣红。
　　“你真的喜欢这个，或许你是想再来一次吗？”叶闻斯歪头笑问道。
　　李如彬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羞臊地想要朝空气打两拳。他连忙摇了摇头，用手指指了一下叶闻斯，一只手碰在自己的头上，头往旁边歪了下。叶闻斯看他这姿势便问出口：“你是叫我去睡觉是吗？”
　　李如彬惊喜地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叶闻斯看懂了他的手语。叶闻斯苦笑了一声，声音还是弱弱的，他道：“那你得扶着我到床上了，我现在头很晕，走路怕会摔倒。”
　　扶着叶闻斯挺轻松的，主要是这个人太瘦了，挨在他身上没有什么感觉。叶闻斯躺下的那一瞬间，眼前闪过雪花屏一样的画面。他有点想吐，他抓住了李如彬的手说：“给我一下垃圾桶。”
　　李如彬今晚任劳任怨的，叶闻斯说什么，他做什么。垃圾桶刚移到床边，叶闻斯就对着垃圾桶干呕了几声，刚刚喝的水吐了出来。
　　李如彬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提心吊胆着，现在叶闻斯吐成这样，还在忍耐着声音不要太大，浑身在颤抖。他手足无措，手想了想还是轻拍在了叶闻斯的背上，抖动传到手掌上。叶闻斯摇了摇头，声音更加哑了，有气无力地道：“不用拍，这样正常。”
　　思诺思吃完就会眩晕，像吃了菌子，或者喝醉了一样。思绪混乱，这个时候就要管住手机，否则会随便给人打电话发消息，开始胡言乱语。这是它的副作用，叶闻斯刚吃的时候已经吐了很多次了，好在都是过了一阵，药基本都消化了，没有吐出来。
　　叶闻斯吐完就累了，卸了浑身的力气，药劲上来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他半睁开着眼睛对着李如彬说：“李如彬，真的很抱歉耽误你睡觉了，我不想这样，真的非常抱歉。你明天应该要带队，快去睡觉吧。”
　　李如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侧身躺在床上，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正好能看见叶闻斯睡着了的脸。他按开了床头灯，浅浅的光线泄在叶闻斯的脸庞上。
　　李如彬盯着叶闻斯苍白的一张脸在灯光下，黑色的头发衬得他脸没有一点儿血色。他总觉得叶闻斯很怕麻烦别人，刚刚说要去别的民宿住，也是怕自己再这样的行为会吓到他。现在自己很难受，却觉得是自己的错，看起来很愧疚，立马就道歉了。
　　皱着的眉头，明显的青黑色在眼底，这人就是在极其不舒服的境地之中，却还是在考虑他人的感受。他不是不想问叶闻斯怎么了，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叶闻斯不会告诉他。
　　因为他自己也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他盯着看了一阵，心里暗暗浮现了一定要让叶闻斯在这里玩得高兴的决定。他喜滋滋地躺下去，开始想象明天出去游玩时候的场景如何，开始做排演。
　　叶闻斯是他第一次能来带的客人，虽然任务不多。他知道来西藏旅游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点不一样的目的，有人来供奉金身佛像，有人想来洗涤一下灵魂，有人在路上寻找答案……他不知道叶闻斯为何而来，但他不希望他来玩，能不要这么的束缚与悲伤。
　　他兴许做不到解开他的结，但希望他能高高兴兴地回到他来时的地方，如果能做到这件事，他会很有成就感。
　　他伸出手帮叶闻斯那边重新扯上去一点被子，叶闻斯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在梦中含糊地念出来一个名字：“黎启铭。”

作者有话说

　　来了，出场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