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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英雄救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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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予澄到家时,夜色已深。
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电视里播放着轻松的综艺节目。乔俪语慵懒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梁钰则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还拿着个苹果在啃。
“回来了?”乔俪语听到开门声,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意,“快去洗手,宵夜在桌上,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烧烤。”
“嗯。”梁予澄应了一声,低头在玄关处换好鞋,径直走进卧室放下书包,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
他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走进洗衣房,一股脑儿丢进洗衣机里。
乔俪语端着水杯走过来,看见他站在洗衣机旁按按钮,好奇地问:“怎么一回来就洗衣服?很急吗?”
“嗯,”梁予澄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发出嗡嗡的注水声,“今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摔了一跤,衣服蹭脏了。”
他解释着,转身走向厨房,“我去拿两个碗和筷子。”
“别拿了别拿了。”乔俪语连忙制止,“我跟你爸都吃过了,给你带的那些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好啊,”梁予澄故作夸张地挑眉,“你们俩居然背着我偷偷去吃烧烤。”
“什么叫背着你?”乔俪语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你每天下课那么晚,想找你都没机会。给你带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不好?知足吧你!”
“好好好,简直太好了。中国好妈妈!”梁予澄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笑意。
“这话我爱听。”乔俪语被逗乐了,“下次表现好,还给你带。”
说是给梁予澄带的宵夜,但当烧烤在微波炉里“叮”的一声热好,香气四溢地摆在茶几上后,两只魔爪便毫不客气地伸了过来。梁钰拿起一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问道:“看球赛不?今晚有重播。”
梁予澄正啃着一个烤得焦香的鸡爪,含糊地点头:“看,你先打开。”
乔俪语看着儿子明显紧蹙的眉眼,随口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了,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
“是吗?”梁予澄吐出鸡骨头,顺嘴回答,“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
“天气也能惹到你。”乔俪语想了下,“今天天气挺好的呀,艳阳高照。”
梁予澄又拿起一串烤土豆片,语气随意:“就是因为是晴天,所以讨厌吧。”
梁钰的眼睛没离开正在调台的电视,顺口接道:“我就很喜欢出太阳,上班的时候不堵车。”
乔俪语也点头道:“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我都挺喜欢的。”
梁予澄没应声,默默拿起一串烤年糕啃。
吃完宵夜,梁予澄回到自己卧室。他在书桌前坐下,摊开数学练习册,拿起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然而,没过多久,那沙沙声停了下来。
梁予澄放下笔,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信封没有封口,他抽出里面那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他低头,静静地盯着那张纸。纸上似乎写了些什么,但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半晌,他手指微微用力,将那张纸捏成一团,抬手,精准地丢进了书桌旁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是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数学题上。
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形仿佛失去了吸引力。
他盯着练习册看了足足一分钟,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放下笔,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弯腰,伸手,将那个刚刚被丢弃的纸团捡了回来。
梁予成坐回椅子上,将皱巴巴的纸团放在桌面上,用手掌重重地压了几下,试图抚平那些深刻的褶皱。纸张勉强恢复了平整,但折痕依旧清晰可见。
他沉默地将纸张重新折叠好,塞回那个白色信封里。没有放回抽屉,而是随手塞进了书桌上一摞参考书和笔记本之间的缝隙里,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摊开的练习册。
那些题目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梁予澄却彻底没了继续做题的心思。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了几秒。然后,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
自从上次之后,梁予澄和庄晏之间真正变得一点交流都没了。
周二,赵铭夹着化学课本和教案走进教室,门口几个打闹的学生立刻作鸟兽散。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底下或认真或走神的面孔,清了清嗓子:“都安静一下,说个事儿。”
教室里嗡嗡的交谈声渐渐平息。
“都到齐了吗?”赵铭环视一圈,看到几个空位,也没深究,“没来的不管了。”
他拿起一张通知单:“学校组织了一场开学考试,时间定在这周四和周五。为了布置考场,明天下午下课之后,所有人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
“啊——?!”
讲台下顿时哀嚎一片,像被捅了马蜂窝。
“别嚎!”赵铭提高音量压过抱怨,“拿出你们正常水平考就行。刚开学,学校就是想摸摸底,看看大家的情况。”
“老师。”有学生举手,“以前不都在图书馆那边的空楼考吗?教室搬东西多麻烦啊。”
“没办法,”赵铭摊手,“这周高中三个年级都安排了考试,图书馆的教室不够用了。只能委屈大家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贵重物品自己带回家,别放学校。书嘛,就堆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记得做好标记,别搞混了。”
“那书丢了怎么办?”有人担忧地问。
“书大家的都差不多,”赵铭半开玩笑地说,“难道还有谁一份题不够做想要两份?真有这样的人才来找我,我免费送他一套。”
底下响起一阵哄笑。
“实在东西太多带不走的,可以放我办公室,考完试再来拿。”赵铭最后补充,“这次考试学校很重视,每个年级都会派人检查考场布置情况,所以明天打扫务必仔细点,可能辛苦些。不过……”
他话锋一转,露出笑容,“明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检查合格就可以直接回家。”
“好耶!”台下瞬间响起欢呼,刚才的抱怨一扫而空。
“那就这么定了。”赵铭拍板,“明天下午下课,杨喃你负责组织大家打扫,梁予澄协助。”
“好的,老师。”杨喃和梁予澄同时应声。
赵铭拿起化学课本:“行了,说完了,现在开始上课!”
庄晏坐在靠墙的位置,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讨论的考试、打扫、布置考场都与他无关。他抽出化学书,翻到上节课的笔记页,姿态事不关己。
放学后,梁予澄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实验报告,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走出教学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浓重的夜色笼罩着校园。
他走到自行车棚,找到自己的车。扶着车把准备推出来时,感觉后轮似乎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车胎瘪下去一大块。
车棚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修车的地方。梁予澄皱了皱眉,试着骑上去蹬了两下,感觉有点重。
算了,离家不算太远,硬骑回去应该也能撑到。
他调转车头,决定抄近路穿过良雨街后面的那片老居民区。
小巷里的路灯稀疏昏暗,光线浑浊发黄,勉强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茂密的树冠在头顶交织,低垂的枝叶时不时擦过梁予澄的头发和肩膀。
他费力地蹬着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良雨街有一段是上坡,梁予澄为了省力,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巷子。巷子两边是低矮的老房子,墙壁斑驳,巷道逼仄,仅容一辆自行车勉强通过。
他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周围也愈发寂静。
快到巷口时,梁予澄特意放慢了速度。
然而,就在他即将驶出巷口的瞬间,视线里突然出现几个人影,堵在了人行道中间,正好挡住了去路。
“叮铃铃——”梁予澄赶紧按响车铃。
对方纹丝不动。
梁予澄心下一紧,连忙双手用力捏紧刹车,甚至将一只脚放下来蹭着地面减速。但距离太近,缓冲不够,自行车前轮还是轻微地撞在了为首那人的小腿上。
“不好意思。”梁予澄立刻稳住车子,开口道歉。
被撞的男人正叼着烟,此刻将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鞋底用力碾了碾,火星瞬间熄灭。他抬起头,眼神不善地瞪着梁予澄,语气极其冲:“没长眼睛吗?脸上俩眼珠子是灯泡?这么大个人杵路中间看不见?”
梁予澄将车往后推了半步,目光落在对方沾满灰尘的裤腿上。巷子里光线昏暗,那条裤子本身就不太干净,布满了各种污渍和脚印,根本分辨不出哪个印子是刚撞上去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梁予澄再次道歉,声音保持冷静。
男人上下打量着梁予澄,目光扫过他身上溪何一中的校服,最后落在他手腕那块价值不菲的电子表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和不怀好意:“不是故意的就完了?看看,给我裤子上留下这么大个印子,赔钱!”
他语气蛮横,不讲道理。
梁予澄没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对方那条堪称地图的裤子。
他看得极其专注,仿佛在研究什么艺术品。
男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火气蹭蹭往上冒:“看什么看?找抽是吧?!”
这时,原本蹲在巷子阴影里抽烟的另外几个人也纷纷站起身,围拢过来。
四五个身影将梁予澄堵在墙角,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我们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旁边一个黄毛叫嚣道,“掏五百块钱出来,今天这事就算完了。不然……”
他这是遇到打劫了?
梁予澄心里了然。他面色不变,将自行车靠墙停稳,然后拉开书包拉链,在里面摸索起来。
几个混混以为他要掏钱,眼神亮了亮。
梁予澄掏了半天,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一定要用现金吗?用其他东西抵不行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问:“你想用什么抵?大概值多少?”
梁予澄从书包里掏出两本崭新的教辅书,一本是《满分之路》,一本是《高考必刷题》,边递过去边说:“《满分之路》,市面价大概一百二,《高考必刷题》一百五左右。全新的,两本加起来算你两百七?你要吗?”
“你他妈耍我?!”男人瞬间暴怒,扬起手作势要打,“我看你是皮痒了想找抽!”
“看来你不太喜欢这个。”梁予澄的手淡定地缩了回来,脸上甚至没什么惧色。
他再次低头在书包里翻找,这次掏出一本更厚的、封面印着夸张字体和闪电图案的书——《雷哥秘籍——带你走向满分世界》。
他把书再次递过去,语气依旧平静:“这本是最贵的了,定价三百六十八。如果你还是不想要,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操你大爷!”男人彻底被激怒,一把打掉那本厚厚的秘籍,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伸手,就要去抓梁予澄的手腕,目标显然是那块表,另一只手也高高扬起,准备扇下去。
这算什么?
抢劫?还是校园霸凌?
梁予澄看着眼前这群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他迅速拉上书包拉链,握住车把,身体前倾,准备强行蹬车冲出去。
就在这时——
“喂!你们几个!干嘛呢!”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巷口炸响。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巷子另一头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个身影已经冲到梁予澄面前,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为首那个男人的腰侧。
“嗷——!”
男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踹得踉跄几步,“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来人是个寸头男生,穿着一件印着夸张涂鸦的黑色短袖,下身是黑色工装裤,看着就很凶。
他踹倒一个还不解气,抬脚又想去踹旁边那个黄毛。
黄毛反应快,惊叫着跳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堵梁予澄的混混们瞬间懵了。看清来人后,他们脸上露出明显的忌惮,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浠……浠哥……”摔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腰,疼得龇牙咧嘴,挣扎着想爬起来,委屈巴巴地辩解,“我们没欺负他,是他先撞的我。”
“放你的狗屁。”被称作“浠哥”的寸头男叉着腰,横眉怒目,声音洪亮,“老子隔那么老远就看见你们几个围着人家动手动脚,还敢说没欺负?!”
“真是他先撞……”
“闭嘴!”刘浠打断他的话,指着地上的人,“都给我滚蛋!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良雨街这边欺负溪何的学生……”
他眼神一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然我就真打断你们的腿。”
那群混混显然认识刘浠,也知道他的脾气,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噤若寒蝉。互相看了看,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晦气,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见人走远了,梁予澄才推着车走到路边,弯腰捡起那本被拍在地上的《雷哥秘籍》,仔细地拍掉封面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