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雨声》段则

10、阴魂不散

　　事情的解决速度远超庄晏的预期。三天后，颜青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家门口，开门见山地问：“庄晏，你是想转学，还是转班？”

　　庄晏愣了一下，他几乎没怎么思考，答案就脱口而出：“转班。”
　　理由很简单，一中离家近，而且转学手续太麻烦。

　　颜青盯着他看了几秒，她突然伸出手，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力道，用力揉乱了庄晏额前的碎发：“臭小子，跟你小姨还玩这套虚的，怕麻烦我？”

　　庄晏被揉得微微偏头，却没躲开，声音平静：“不是。一中本来就挺好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考进来。”

　　颜青重重叹了口气，像是把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郁气都叹了出来。她最终还是妥协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行吧，那就转班。不过说好了，要转就得转个好的，不能比你现在这个差，不然对不起你中考考得这么好的分数。”

　　她想起李千云，火气又蹭地上来了，拳头捏得咯咯响：“至于那个姓李的，你放心，校方不给个让我满意的说法，我就去教育局告他们。”

　　“真是想起来就气。”她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沙发都晃了晃，“她这算哪门子老师，霸凌学生，一点师德都没有。”

　　“没事了，小姨。”庄晏看着她气得发红的脸，声音难得地放软了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这不已经解决了嘛。”

　　“解决是解决了，但该防的还得防。”颜青撸起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架势，“既然转班了，就尽量离原来那个班远点，眼不见心不烦。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学校，校方那边还要亲自给你道歉，至于李千云，暂时已经停止处理了。”

　　看着颜青那副护犊子心切的模样，庄晏心底那点残余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他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顺着她的话说：“行啊。那我就乖乖跟在小姨后面，你指哪打哪。反正现在有人给我撑腰了。”

　　这话显然取悦了颜青。她挺直腰板：“你小姨我这把骨头还算硬朗，再替你撑个千百次都不成问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她话锋一转，眼神又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庄晏，你记住了，以后在学校，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是大事小事，芝麻绿豆的事，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没？！”

　　她想到那个匿名的视频，心有余悸，忍不住又用力瞪了庄晏一眼：“这次要不是有个好心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在学校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晏自知理亏，立刻岔开话题：“小姨，不是说好去你家吃饭吗？再不走，小姨夫他们该等急了。”

　　“差点忘了。”颜青着急忙慌的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催促道，“快走快走。”

　　翌日，学校会议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陈旧文件柜散发的木质味和无形压力的沉闷味道。会议室不大，一张长条形会议桌占据了主要空间，周围摆放着十几把椅子。
　　此刻，桌边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气氛凝重。

　　庄晏跟在颜青身后走进来，快速扫了一眼。除了坐在主位旁边、他曾在开学典礼上见过的副校长，以及坐在靠门位置、面色有些尴尬的年级组长，剩余几张面孔他都很陌生。

　　见他们进来，张副校长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歉意和公式化的严肃表情，快步迎了上来。其他几人也纷纷跟着站起来，目光聚焦在颜青和庄晏身上。

　　“颜女士，您好您好，辛苦了，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张副校长主动伸出手，声音洪亮但带着明显的谨慎，“我是张正岩，学校的副校长，主要负责德育和学生工作这一块。”

　　颜青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力道不轻：“张校长您好，我是庄晏的家长，颜青。”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张正岩立刻侧身，转向庄晏，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位就是庄晏同学吧？你好。”

　　见他伸出手，庄晏微微欠身，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声音平静：“张校长您好，我是高一十一班的庄晏。”

　　“好，小伙子看着很沉稳。”张正岩点点头，随即转向颜青，做了个“请”的手势，“颜女士，庄晏同学，请这边坐。”
　　他引导两人在会议桌靠近主位预留的两个空位。

　　待众人重新落座，会议室里安静地能听到空调的轻微送风声。
　　张正岩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变得极其严肃：“颜女士，庄晏同学，关于李千云老师的事件，学校高度重视。调查结果明确，她严重违反师德，纵容甚至参与霸凌行为，性质极其恶劣。”

　　他看向庄晏，语气沉重：“庄晏同学，让你在学校遭受这些，是学校管理的重大失职。我代表学校，也代表我个人，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
　　他微微欠身。旁边负责师德的王主任也立刻跟着欠身道歉。

　　“基于调查。”张正岩继续，声音冷硬，“校方决定，李千云即日起停职，撤销班主任职务，取消评优资格，记大过处分。后续将根据规定，研究是否解聘及上报处理其教师资格证。”

　　他停顿一下，语气缓和：“关于庄晏同学的安排，针对颜女士这边的要求，我们查阅了庄晏同学的以往考试成绩，以及庄想科任老师了解了一下庄晏同学的各科学习状况。发现他的理科成绩非常的优秀，并且根据他曾填报的分科志愿，我们决定将庄晏转入高二二班，班主任为赵铭老师。”

　　说到这，坐在靠门位置穿着正装的男人站起身，冲着颜青和庄晏说，“颜女士，庄晏同学，你们好，我是赵铭，是高二二班的物理老师。”

　　年级主任李老师怕颜青不满意，连忙补充：“赵铭老师，是一位经验丰富、责任心强、深受学生爱戴的教师。赵老师带的班学风正，氛围好，我相信庄晏同学在那里能更好地学习和成长。”

　　颜青板着脸听完，看向庄晏。庄晏平静地点点头：“好。”

　　颜青这才开口，声音带着冷意：“处理结果我们看到了。希望学校说到做到。转班的事情，希望您这边也能尽快办妥。”

　　“一定，手续马上办，保证不会影响到庄晏同学开学学习。”张正岩立刻保证，示意李组长，“李主任，你带庄晏同学过去，和赵老师交接。”

　　“好的。”李组长应声。

　　会议结束。颜青留下来跟校方继续谈事，庄晏跟着李主任和赵铭走进一个办公室。

　　庄晏坐在沙发上，赵铭问了他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还有期末作业，以及把自己班级上的课程进度都告诉了庄晏，让庄晏可以提早做准备。

　　——

　　溪何一中向来开学比较早，八月二十一日就需要到校报道。庄晏跟着颜青去学校之前，全年级的分班表已经出来了，他原本应该是被分到二分部的。

　　那天，赵铭除了给他一些资料外，还给了他高二二班的人员名单。

　　庄晏收到下载后，一直没怎么关注这件事，更没打开过文件。

　　直到正式开学这天，需要提前去找新班主任报道，庄晏躺在床上才正式打开文件查看。这份文件是原来没改过的那份，里面还没有庄晏的名字。

　　庄晏继续往上翻看，留意了一下班级上的学生，没承想却看到几个眼熟的名字，想到自己跟他们一个班级，还挺意外的。

　　当滑到班级最上方，梁予澄的名字高高挂在班级第一的位置上，夺目至极。

　　这个更意外。

　　庄晏轻轻啧了一声。真是阴魂不散。

　　盯着看了几秒后，发现短短三个字越来越刺眼。关了手机，甩到枕头旁，起身收拾东西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