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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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压抑气氛的公寓。易承柯站在走廊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那股属于谢泱的、带着冷冽烟味和无形压力的空气全部置换掉。阳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明亮得有些刺眼，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一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那个名字是“曲银”。
不是陌生人。谢泱说得对，他们不是陌生人。虽然交集短暂，但绝不仅仅是几面之缘那么浅淡。具体的过程和对话此刻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模糊不清，但那种感觉是清晰的——一种基于共同认识某个人（即使那个人是谢泱）而产生的、微妙的联系，以及他对曲银那个人本身留下的大致印象：温柔底下藏着不易折的韧性，病弱的外表下有着自己的坚持。
这种“不是陌生人”的认知，让整件事的沉重感又加深了一层。如果曲银完全是个无关的陌生人，他或许还能用更抽离的心态去面对这场交易。但现在，保护一个他有所了解、甚至心存一丝模糊好感的人，这责任变得具体而私人，压得他脚步都有些沉重。
他最终没有拨出那个电话。现在联系曲银不仅不合时宜，更可能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收起手机，走向电梯。
回到自己那个狭小但熟悉的出租屋，易承柯才真正感到一丝疲惫。这里的一切都简单、直白，带着他生活挣扎的痕迹，与谢泱那个精致却冰冷的空间截然不同。他靠在门上，环顾四周，心里清楚，一旦踏出这一步，这个能让他短暂喘息的小小避风港，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
他没什么太多东西要收拾。几件像样的衣服，一些日常用品，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旧相机和几本摄影相关的书。摄影是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和寄托，他不能把这个也丢下。
收拾的间隙，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一张模糊的拍立得上。那是很久以前一次偶然的聚会，背景虚化，前景是谢泱冷硬的侧影，而角落里有半张温和带笑的脸，是曲银。当时他为什么按下快门，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那画面有种奇怪的张力。现在看着这张照片，易承柯心里五味杂陈。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正把他拖入泥潭，另一个则是他不得不踏入泥潭的原因。命运真是讽刺。
他迅速将照片塞进一本厚厚的书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纷乱的思绪。
下午，谢泱派来的人准时到了，效率高得令人咋舌。来人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对易承柯的简陋住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利落地帮他搬走了那个不大的行李箱和装书的纸箱。
易承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房间，关上了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踏入了谢泱的世界，一场身不由己的戏码拉开帷幕。
再次回到谢泱的公寓时，已是傍晚。他的行李已经被安置在客卧。谢泱不在客厅，书房的门关着，里面隐约传来通话的声音，语气是易承柯熟悉的、在处理公务时的冷静果决。
易承柯没有打扰他，径直回了客卧。房间似乎被简单整理过，多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比他之前暂住时更有了点“属于他”的痕迹，但这痕迹显得如此刻意和临时。他坐在床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谢泱走出来，看到客卧门缝下透出的光，脚步顿了顿。他走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门板。
“进来。”易承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什么起伏。
谢泱推门进去。易承柯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那本塞了照片的书，但并没有在看，只是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暖色的光晕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带着一种沉默的倔强。
“都安顿好了？”谢泱问，语气尽量保持平常。
“嗯。”易承柯应了一声，没回头。
谢泱看着他疏离的背影，到嘴边关于“计划”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界限需要慢慢打破，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晚上想吃什么？可以叫餐，或者……”
“随便。”易承柯打断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谢泱，“你决定就好。这些小事，不都需要符合‘设定’吗？”
他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指向他们即将开始的“表演”。
谢泱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好。那我安排。”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晚上，有个小型的商业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了。公开场合，共同出现。
易承柯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知道了。需要我准备什么？”
“衣服我会让人送来。到时候，跟着我就行。”谢泱说完，看了他几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休息一下吧。”
他转身离开了客卧，轻轻带上了门。
易承柯重新望向窗外，夜幕正在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一片繁华景象，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的内心。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就不再完全是易承柯了。他需要戴上面具，去扮演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角色，为了一个“不是陌生人”的曲银，也为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某种东西。
而他和谢泱之间，那层由冲突、交易和复杂情绪凝结成的冰，似乎比昨夜更厚、更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