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锁囚》絮凡喻

24、晚膳戏语，院角惊寒

　　暮色浸凉了宋府的青砖路，我和宋砚之踩着最后一缕霞光跨进大门时，膳堂里早已没了人声。张妈留了温在食盒里的饭菜，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菌菇汤，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简单却透着暖意。
　　我端起碗扒拉着米饭，感冒带来的昏沉像潮水般往头顶涌，眼皮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只想快点吃完逃回房间，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哪怕只是短暂逃离这窒息的空气也好。宋砚之坐在对面，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没像往常那样絮叨，倒让这狭小的膳堂显得格外安静。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我正含着一口米饭，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米粒差点喷出来。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故意逗他：“那请问宋少爷想做什么呢？当数学家？”上次见他翻一本外文数学书，还装模作样地说“这公式挺有意思”。
　　宋砚之挑眉，放下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下巴：“数学家听起来是挺厉害，可我不想那么辛苦，费脑子。”他说得坦荡，倒让我想起他在法国留学时寄回来的照片，抱着冲浪板笑得张扬，哪里有半分学者的沉稳。
　　“那你想干什么？总不能一辈子混日子吧？”我追问，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困意倒散了些。
　　他却突然凑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以后就知道。”那模样神秘兮兮的，像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翻了个白眼，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故意拖长语调：“你指定是这里——不太好使。”说完不等他反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外跑，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喊声：“宋箐箐！你才脑子不好使！”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我忍不住笑出声，可刚拐过月亮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宋怀瑾站在院角的海棠树下，烟卷夹在指尖，火光在暮色里明灭。他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得像尊冰冷的雕像，可我还是瞬间绷紧了神经，心头一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心情不错。”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怎么今天和砚之回来这么晚？”
　　我攥紧了外套的衣角，指尖泛白，脑子里飞速运转，把早就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我们在学校想把功课做完再回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可还是忍不住发颤。
　　宋怀瑾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几秒，烟卷的烟雾飘过来，呛得我喉咙发痒。他终于移开目光，往正房走去，留下一句“早点休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才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点轻松的笑意，彻底烟消云散。
　　逃也似的冲回房间，反手锁上门，我才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宋怀瑾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人浑身不自在。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找了张妈留的感冒药，就着温水咽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和心底的滋味一样。
　　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可还是觉得冷。感冒药的药效渐渐上来，困意再次袭来，眼皮慢慢合上。就在意识快要沉入黑暗时，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紧接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烟草味涌进鼻腔。
　　我猛地睁开眼，宋怀瑾正坐在床边，指尖还搭在我的手腕上。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我今天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我声音发颤，试图推开他。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烟卷的沙哑，“抱一会你，看你今天很开心，笑的真美。”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动作轻得像羽毛，却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们箐箐长大了，以后当电影明星，少不了有人惦记。”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我心口发疼。我猛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语气里满是厌恶：“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宋怀瑾笑了，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男人怎么想，我还是知道的。”他收回手，站起身，“睡吧，我今晚不碰你。”
　　他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关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我依旧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蛛网，丝毫没有睡意。只要他在，哪怕只是在这个屋子里待过，我都无法安心。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确认他不会再回来，我才敢闭上眼，任由疲惫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