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锁囚》絮凡喻

23、柳下八音，星夜初心

　　下午的形体课宋箐箐勉强撑了下来，下课铃一响，她几乎是立刻起身，想去寻安景然。可刚走到门口，就被宋砚之拦住了。
　　“一起回去吧，张妈说晚上炖了鸡汤。”宋砚之晃了晃书包，笑得痞气又自然。
　　“不用了，我去找安景然。”宋箐箐侧身想绕开他，语气带着点疏离，“他说要给我补台词，晚点再回去。”
　　宋砚之却不肯让开，眉头皱了起来：“补台词？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得理所当然，“孤男寡女的，对你名声不好，这是我当哥哥该做的。”
　　“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宋箐箐的话被打断，手腕已经被他轻轻拽住，往安景然的教室走去，“走吧，别让景然等急了。”
　　宋箐箐挣了挣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心里又气又无奈，宋砚之的“好心”像张软网，让她无处可逃——他说的“名声”，确实是这个年代里女孩子最在意的东西。
　　找到安景然时，他正收拾课本。见宋砚之也跟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是眼神里的光芒淡了些：“走吧，去个地方。”
　　陆尹拾临时被教授叫去改作业，只剩他们三人。安景然带着他们穿过两条老巷，熟悉的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直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出现在眼前——是安景然家的老宅。宋箐箐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眶瞬间热了。
　　这是她没被宋怀瑾带回宋府前，常和安景然来的地方。那时奶奶还在，她总借着“学画画”的由头，跟着安景然穿过巷弄，在这里的院子里追蝴蝶，在屋顶上分享一块桂花糕。
　　安景然推开门，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枝叶比从前更繁茂了。他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往后院走，踩着墙角的砖缝爬上屋顶：“这里还是老样子，安静得很。”
　　屋顶依旧宽敞，旁边那棵老柳树的枝条垂下来，拂过积着薄尘的瓦片，下面就是记忆里的潺潺河流。夕阳正落在河面，泛着粼粼金光，和从前无数个午后一模一样。
　　宋箐箐的指尖轻轻触过冰凉的瓦片，触感熟悉得让她鼻头发酸。她记得自己曾在这里掉过眼泪，是安景然递来纸巾，说“画画的人要笑，不然画不出好看的画”；记得两人曾趴在屋檐上，数着河面上的白帆，约定将来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坐吧。”安景然在她常坐的位置拍了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宋箐箐刚坐下，宋砚之就从书包里掏出个胡桃木盒子，递到她面前：“给你的，新奇玩意儿。”
　　盒子打开的瞬间，清脆的音乐声流淌出来，是首温柔的法国童谣。里面嵌着个芭蕾舞女孩，随着音乐旋转，裙摆上的碎钻闪着光。“在巴黎跳蚤市场淘的，觉得你会喜欢。”宋砚之的耳尖更红了，语气却装作随意。
　　宋箐箐盯着八音盒，指尖轻轻碰了碰旋转的小人。心里泛起丝异样的暖意，可更多的是旧时光带来的酸涩。她很少收到礼物，除了奶奶给的水果糖，就只有爷爷留下的画笔，还有安景然从前折的纸飞机。“谢谢。”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
　　宋砚之立刻笑了，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宋箐箐把八音盒放在身边，闭上眼睛靠在柳树干上。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河水的湿润和柳叶的清香，耳边是音乐、水声，还有身边两人的呼吸声。这熟悉的气息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她心底的褶皱，长久的紧绷终于松弛——原来安宁从来不是陌生的惊喜，是回到曾拥有过光的地方。
　　她没注意到，宋砚之偷偷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夕阳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睫毛垂着像只安静的蝴蝶，他的眼神里没了玩世不恭，只剩小心翼翼的温柔，连呼吸都放轻了。
　　“箐箐，你以后想做什么？”安景然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他望着远处的夕阳，声音很轻，像从前无数次问她“明天画什么”一样。
　　宋箐箐睁开眼，愣了一下。从前她的答案是“和爷爷一起画画”，后来是“活下去”，直到决定转去表演系，直到对宋怀瑾说出“当电影明星”，她才慢慢有了真正的向往。
　　“我不知道。”她先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河面，眼神渐渐坚定，“不过，我想当演员，当电影明星。”
　　安景然和宋砚之都看向她，眼里满是惊讶。
　　“我想站在镜头前，”宋箐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把我美好的一面留给大家，让所有人都记得，有个叫宋箐箐的人，认真活过。”她不想再被宋怀瑾的阴影笼罩，不想再做藏在黑暗里的人，她想站在阳光下，活成从前在这屋顶上憧憬过的样子。
　　安景然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慢慢勾起温柔的笑，像从前无数次鼓励她画画那样：“那我就当记者。”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在镜头前演戏，我在镜头后记录你，把你的美好都写下来，让更多人看见。就像以前，你画画，我帮你收画纸一样。”
　　宋箐箐的心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望着安景然的眼睛，又看了看身旁宋砚之惊讶的神情，突然笑了——原来有些承诺从不会被时光冲淡，有人一直记得她最初的模样，愿意陪她走向未来。
　　夕阳渐渐沉下，天空泛起暮色。八音盒的音乐还在继续，柳叶轻拂，河水潺潺，和从前的每一个黄昏都一样，却又不一样了。宋箐箐握着小小的八音盒，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或许未来还有荆棘，或许牢笼尚未打开，但此刻，在熟悉的屋顶上，有晚风，有旧友，有初心，就足够让她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