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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药碗沉愁,寒病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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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困在了宋府的阁楼里。日子一天天过去,药碗换了一碗又一碗,从刺鼻的中药到宋砚之带来的西洋药片,可烧始终没退,反而添了咳嗽的毛病,咳起来胸口阵阵发疼。
每天清晨,张妈都会端着药进来,看着我喝完才肯走。她眼底的担忧藏不住,却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偶尔会多给我带块桂花糕,轻声说“姑娘多吃点,有力气才能好起来”。我捧着温热的桂花糕,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像泡在冰水里,凉得发疼。
宋砚之每天放学都会来看我,有时带束刚摘的野菊,有时塞给我本法国小说,絮絮叨叨地讲学校里的趣事——谁的台词课忘词闹了笑话,谁的形体课摔了个屁股墩。他试图逗我开心,可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只能勉强扯出个笑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还不好?要不要找个西洋大夫来看看?”这天他又来看我,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再不好,你的表演课都要落下了。”
我摇摇头,靠在床头咳嗽了几声:“不用,过几天就好了。”我不想让更多人踏进这个阁楼,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更怕西洋大夫查出些不该查的东西——比如我偷偷喝的避孕汤药,比如我身体里那些看不见的伤痕。
宋砚之还想再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临走前塞给我颗水果糖:“含着,药太苦了。”
他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我盯着床头柜上的药瓶,白色的药片躺在里面,像一个个冰冷的符号。每天按时吃药,成了我必须完成的任务,可我看着那些药片,心里却生出个疯狂的念头:如果这感冒永远好不了,如果这病能让我死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我想起宋怀瑾的触碰,想起那些深夜的恐惧,想起被关在阁楼里挨饿的日子,想起两次失去孩子时的剧痛。活着太累了,像背着千斤重担在刀尖上行走,稍微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奶奶和爷爷了?是不是就能再也不用面对宋怀瑾那张虚伪的脸了?
我伸出手,拿起药瓶,指尖冰凉。倒出几片药片,放在手心,白色的药片硌得手心发疼。只要多吃几片,是不是就能永远睡过去了?
就在我盯着药片发呆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宋怀瑾走了进来。我慌忙把药片塞回药瓶,藏在枕头底下,心脏狂跳不止。
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没像往常那样带着审视,反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病了这么久,还没好?”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些。
我没说话,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避开他的目光。
他突然伸出手,想摸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收了回去,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张妈说你药吃得不积极,是不是想故意装病逃课?”
“没有。”我低声反驳,声音沙哑。
“最好没有。”他冷哼一声,“别忘了你说要当电影明星,身体垮了,还当什么明星?”他顿了顿,又说,“明天让张妈给你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停留。直到房门关上,我才敢拿出枕头底下的药瓶,看着里面的药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终究还是没那个勇气。我还没当演员,还没站在镜头前,还没让安景然写出关于我的报道,还没真正逃离这里。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把药瓶放回床头柜,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咳嗽又开始了,咳得我眼泪直流,胸口疼得像要裂开。可我攥紧了被子,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宋箐箐,再忍忍,等病好了,就去找安景然,就去好好上表演课,就去为自己的梦想拼一次。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可我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我知道,这感冒不仅在我的身体里,更在我的心里,它啃噬着我的希望,也逼着我不得不坚强。
或许活着真的很累,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哪怕这希望像风中残烛,我也要拼尽全力,让它燃得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