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锁囚》絮凡喻

14、雨叩朱门，泪浸童谣

　　夜色像墨汁似的泼满天空，宋箐箐一路狂奔，棉鞋踩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宋府那扇朱红大门出现在眼前，才扶着墙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又干又疼。
　　守门的仆人见她衣衫褴褛，满脸狼狈，立刻上前拦住：“哪来的叫花子？滚开！”
　　“我找宋怀瑾！我有急事求他！”宋箐箐抓住仆人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医院里有抗蛇毒血清，求你们让我见见他，我愿意付钱，我一定会还的！”
　　仆人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宋先生不在本地，你赶紧走，别在这碍事！”
　　“不可能！他一定在里面！”宋箐箐想往里冲，却被两个仆人死死按住肩膀，推搡着往后退。“你们让我进去！我奶奶快不行了，就差那支血清了！”她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可那扇朱红大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冰冷地隔绝了她的希望。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刺骨。宋箐箐没有走，她跪在宋府门前的石阶上，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流，把她的头发和衣衫都浇透了。她想起小时候奶奶带她求亲戚借钱，也是这样跪在别人家门口，只是那时奶奶还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宋怀瑾！我知道你在里面！”她仰着头，对着大门喊，声音被雨声淹没，“你出来！我给你画画，我一辈子给你画画，只求你给我一支血清！”
　　雨越下越大，地面积起了水，冰冷的雨水顺着石阶往下流，浸得她膝盖生疼。可她没有动，就那样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大门，盼着能有一丝光亮，盼着宋怀瑾能出来见她一面。
　　从黄昏跪到深夜，宋府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任何人出来。宋箐箐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闪过奶奶倒在地上的模样，闪过两人在院心赏月的温暖，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雨终于停了。宋箐箐撑着石阶慢慢站起来，膝盖早已麻木，走路一瘸一拐。她望着宋府的大门，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终究还是求不到那支血清，终究还是要失去这世上唯一的温暖。
　　回到荒院时，天已经亮了。老奶奶还躺在槐树下，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紧闭着，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宋箐箐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老人，把脸埋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奶奶，我对不起您，我没求到血清，我没用……”她哽咽着，声音沙哑，“您醒醒，我们不吃月饼了，也不买院子了，我只要您活着……”
　　她想起小时候奶奶哄她睡觉的童谣，便轻轻唱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满是哭腔：“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泪水砸在老人的衣衫上，晕开一片片湿痕。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昨天买的莲蓉月饼有多甜，说攒下的银元已经够租小院子了，说以后要种白菜和萝卜，让老人天天能吃到新鲜的菜。“等您好了，我就教您画画，画我们的小院子，画天上的月亮……”
　　正说着，她突然感觉到老人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紧接着，老人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却清晰：“清清……你不要……那么累……”
　　“清清”——那是宋箐箐告诉老人的名字，是她爷爷给她取的本名，意为“清白做人，清澈做事”。她想留清白在人世，想重新开始，可这简单的愿望，在命运面前却如此脆弱。
　　宋箐箐紧紧抱着老人，哭得更凶了，却又强迫自己笑着：“我不累，只要您陪着我，我一点都不累……”
　　阳光透过槐树叶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却暖不了宋箐箐冰冷的心。她知道，老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能做的，只有守在她身边，把没说的话都说完，把没唱的童谣都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