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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画暖尘烟,月近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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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阁的生意因宋箐箐的西洋肖像愈发红火,不仅姑娘们常来,连些富商也专程登门。宋箐箐的炭笔换成了正经的油画颜料,布包也换成了结实的帆布画板包——那是她用攒下的第一笔工钱买的,浅卡其色的布料,她特意让老板绣了朵小小的白莲。
每天从烟云阁回来,她总会绕到巷口的杂货铺。有时带些细米,有时买块花布,这天手里拎着的,是一小捆五彩棉线和几根银针。“奶奶,您看这线颜色多鲜亮。”推开院门,她扬着手里的针线包笑,夕阳正落在老槐树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奶奶正坐在院心的石凳上,缝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衫,见她回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又乱花钱,我这针线还能用呢。”嘴上说着嗔怪的话,眼角却堆着笑,接过针线包翻来覆去地看,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针杆。
宋箐箐把画板靠在墙上,蹲下身帮老人理线:“您喜欢就好。等我再挣些钱,就买块好布料,给您做件新棉袄。”这些日子,院子里的杂草被除得干净,西厢房的窗户钉上了新的油纸,墙角还摆上了她捡来的瓷盆,种着从路边挖的野菊——日子像她画笔下的肖像,渐渐有了鲜活的模样。
她依旧每天在烟云阁画画,只是不再只画姑娘们。有回给一位老商人画像,对方看着画里的自己,突然红了眼:“没想到我这糟老头子,在画里还能有几分精神。”宋箐箐便特意在他的眼角添了点笑意,老人当场多给了她五个银元,说要寄给远方的儿子。
攒下的钱越来越多,宋箐箐买了个小小的木匣子,把银元一枚枚码整齐,藏在稻草床的夹层里。夜里和老奶奶躺在床上,她总会轻声规划:“等过了中秋,我们就去租个小院子,带个菜园子,您种点菜,我继续画画,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老奶奶总会拍着她的手应着:“好,都听你的。”月光透过窗洞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温暖得让人舍不得睡着。
转眼就到了中秋前几日,街上满是卖月饼的吆喝声。宋箐箐特意挑了盒莲蓉月饼,油纸包着,还系着红绳——那是奶奶从前最爱吃的口味。她揣着月饼往回走,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今晚要和老人一起赏月,再把攒钱买院子的计划说得详细些。
荒院的院门虚掩着,和往常一样。可推开门的瞬间,宋箐箐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老奶奶倒在院心的槐树下,花白的头发散在地上,手边还落着没缝完的布片。
“奶奶!”她手里的月饼盒“啪”地掉在地上,油纸散开,月饼滚了一地。她疯了似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老人,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吓得她心脏都要停跳。“地上冷,我们回床上睡,您起来好不好?”
她想把老人扶起来,可老人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怎么也扶不动。“奶奶!您看看我!我是清清啊!”她一遍遍地喊着,声音嘶哑,眼泪砸在老人的脸上,“您醒醒,我们还要吃月饼呢,还要种菜园子呢!”
回应她的只有秋风扫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宋箐箐颤抖着摸向老人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猛地站起身,疯了似的冲出院门,连掉在地上的月饼都顾不上捡,嘴里不停喊着“大夫!找大夫!”
巷口的老大夫被她拽着胳膊跑过来,搭脉时眉头越皱越紧。“姑娘,你别急。”老大夫掀开老人的袖口,露出手腕上两个乌黑的牙印,“她被毒蛇咬了,毒素已经扩散了。”
“那快治啊!用解毒药!”宋箐箐抓住大夫的手,指甲都嵌进了对方的肉里。
老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蛇毒厉害,先是瞎了眼、没了嗅觉味觉,最后连听觉也会没了。要是有抗蛇毒血清或许还有救,可这东西金贵,寻常地方没有,而且……她最多只能撑三天了。”
“血清……哪里有血清?”宋箐箐的声音发颤,像风中的残烛。
老大夫迟疑了片刻:“听说宋怀瑾先生的私人医院里有储备,可那东西一支就要上千块大洋,寻常人根本买不起。”
宋怀瑾。这三个字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宋箐箐的心里。可此刻,她没有别的办法。她跪在地上给老大夫磕了个头,转身就往宋府的方向跑,风刮得她脸生疼,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流——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把血清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