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搅弄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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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晚意抬起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恨意与决绝：“奴婢与刘尚书、丽妃，有血海深仇。六皇子是唯一能助奴婢复仇之人。于公于私，奴婢都不能坐视他含冤莫白。再者，我也是真心想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人人称颂。丽妃却态度轻慢。难道你就不想帮娘娘拔去这颗眼中钉？”
她将个人仇恨与皇后对丽妃的芥蒂，及对皇储的期许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锦书沉吟片刻：“你在此等候，我去禀报娘娘。”
约莫一炷香后，锦书返回，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娘娘已命人暗中留意，确如你所言。早知你是个胆子大的，没想到，还颇有心劲。走吧，娘娘要见你。”
赵晚意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成了。
她跟随锦书，穿过重重殿宇，来到倚澜宫的内殿。皇后已卸去了宴席时的华服，只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坐在暖榻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神色平静，不怒自威。
“奴婢赵晚意，叩见皇后娘娘。”赵晚意依礼跪拜。
“你很好。”皇后缓缓开口，语气莫测，“胆大心细，懂得借势。告诉本宫，你真正的目的。”
到了这一步，赵晚意不再隐瞒，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奴婢恳请娘娘，援手六皇子萧珩。刘尚书与丽妃构陷侯爷，其目的不仅是铲除异己，更是为了打击三皇子殿下的臂助，为四皇子铺路。这点，我想皇后娘娘比我清楚。”
她直接点明了皇后的核心利益——储位之争。
皇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眼神锐利如刀：“你有何凭据？”
“殿下手中，握有刘尚书贪墨军饷、结党营私的实证，本已准备上呈陛下，却遭对方先发制人。那些所谓‘谋反’证据，皆是伪造。而丽妃娘娘袖中那枚玉佩，”赵晚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奴婢怀疑，与构陷侯爷的‘前朝禁物’来源相同，甚至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同一个作坊。若能顺藤摸瓜，找到制作这些赝品的源头，便能一举揭穿他们的阴谋！”
她没有提及自己的玉佩，只将线索引向伪造证据的源头。
皇后沉默了。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迸裂的轻微噼啪声。她在权衡利弊。救萧珩，固然能打击丽妃一党，稳固三皇子的地位，但风险亦是不小。皇帝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操作不当，很可能引火烧身。
“娘娘，”赵晚意看出皇后的犹豫，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殿下蒙冤，朝中正直之士皆为之扼腕。若娘娘此时能施以援手，匡扶正义，不仅殿下与三皇子殿下感念娘娘恩德，天下清流士子，亦会称颂娘娘贤德。此乃名利双收之举。反之，若任由忠良被害，奸佞嚣张，恐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她将“道义”与“利益”再次捆绑，递到皇后面前。
良久，皇后缓缓放下佛珠，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起来吧。”她看着赵晚意，“你说动本宫了。萧珩，本宫会想办法。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谢娘娘！”赵晚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次叩首。
“至于你，”皇后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暂且仍回司钥库，一切如常。需要你时，锦书自会寻你。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
“奴婢明白，今日奴婢从未见过娘娘，只是因失仪被嬷嬷训斥了一番。”赵晚意立刻接口。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是个懂事的。去吧。”
赵晚意恭敬地退出了倚澜宫。外面，风雪已停，天空露出一片惨淡的灰白。寒风依旧刺骨，但她心中，却燃起了一簇炽烈的火焰。
她抬头望向宫墙之外，萧珩被软禁的方向，无声低语：
“萧珩，等着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苏皇后那边动作很快。凭借赵晚意提供的线索，她动用了埋藏在宫廷内外最精干的暗线，不过数日，便查实了那枚绯色凤纹玉佩的来历——果然并非前朝古物，而是出自京城一家名为“玲珑阁”的隐秘工坊。这家工坊明面上做些珠宝修复的生意，暗地里却最擅长仿制古玉旧器，技艺精湛，几可乱真。
更重要的是，顺着“玲珑阁”这条线深挖，皇后的人竟真的找到了与构陷萧珩的那些“前朝禁物”相关的蛛丝马迹！有迹象表明，刘尚书的心腹管家，曾数次秘密出入“玲珑阁”。
消息通过锦书传到赵晚意耳中时，她正对着一盏需要特殊钥匙开启的琉璃宫灯出神。指尖抚过冰冷的钥匙齿痕，她眼中寒光乍现。
机会来了！但这还不够。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一场能将刘尚书和丽妃彻底钉死的风暴。
她向锦书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由她亲自潜入“玲珑阁”，寻找制作赝品的直接证据，比如账册、模具，或是能找到与刘尚书府直接往来凭证的物证。皇后的人在宫外行动虽方便，但论起在复杂环境中搜寻特定物品的细致与对“密钥”的敏感，未必及得上她这个终日与“关窍”打交道的司钥库宫女。
锦书被这个计划的冒险性惊住了，但看着赵晚意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想到萧珩岌岌可危的处境和皇后娘娘的决心，她最终还是将计划禀报了上去。
皇后沉吟许久，只回了一句话：“告诉她，量力而行，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上。本宫会派人外围策应。”
这便是允了。
行动定在三日后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玲珑阁位于城南相对繁华却又鱼龙混杂的区域，夜间守卫不算森严，但内部结构复杂，且有暗道。
赵晚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这是陆青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陆青本想代她前去，但赵晚意拒绝了。
“只有我知道我们需要找的是什么‘钥匙’，什么样的痕迹最有价值。”她的理由无懈可击。陆青看着她清瘦却挺拔的背影，最终选择了沉默，只是将一枚信号烟火塞入她手中，“若有万一，拉响它。”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赵晚意身着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凭借着司钥库档案中偶尔瞥见过的、关于京城部分建筑结构的零星记载，以及陆青提供的粗略地图，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玲珑阁的后院。
阁内弥漫着玉石粉末和特殊药剂的气味。她屏住呼吸，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锁”与“隐藏空间”的直觉，避开了巡逻的护院，逐一排查着可能的工坊和账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终于在二楼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房间里，她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博古架后的暗格。暗格上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锁。
这种锁……赵晚意眼睛一亮，她在司钥库见过类似的图谱，是前朝一位机关大师所创，钥匙早已失传，但开锁的诀窍却记载在库中一本冷僻的杂书里。她当时出于兴趣和研究，曾仔细揣摩过。
她屏气凝神，从发间取下一根特制的、比寻常发簪更细更韧的乌金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内部机括细微的阻力与反馈，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仿佛与这冰冷的死物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动声，锁开了！
赵晚意轻轻拉开暗格，里面赫然是几本厚厚的账册，以及一些绘制着各种龙纹、凤纹、古老徽记的图纸！她快速翻阅，心跳如鼓——账册上清晰记录着为“刘府”定制“前朝样式佩剑”、“凤纹玉佩”等物的时间、要求和巨额费用！时间点正好与构陷萧珩的时间吻合！
就是这些！
她强压下激动，将最关键的两本账册和几张图纸迅速塞入怀中。正当她准备合上暗格离开时，楼下突然传来护院的呵斥声和脚步声！
被发现了！
想必是她刚才开锁时，还是惊动了某种她未察觉的机关。
赵晚意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冲向窗口。楼下火把的光影已经晃动上来。她看了一眼高度，一咬牙，抓住窗外悬挂的商家招牌上的绳索，顺势向下滑去！
绳索粗糙，磨得她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但她顾不得许多，辨明方向，便朝着与陆青约定好的接应点狂奔。
身后，玲珑阁的护院们已经追了出来，呼喝声、脚步声在寂静的街巷中显得格外刺耳。箭矢破空的声音从耳边擦过！
就在她即将被追上，准备拉响信号烟火的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巷口突然冲出几道黑影，身手矫健，二话不说便与追兵缠斗在一起。是皇后派来的外围策应人手！
赵晚意趁机脱身，忍着脚踝的疼痛，拼命奔跑，终于看到了等候在阴影里的马车和一脸焦灼的陆青。
“走！”她低喝一声，几乎是跌进马车里。
陆青立刻驾车，马车如同离弦之箭，融入沉沉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