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估值》南山篱笆

44、友人

　　“月下·云宴”顶层包间，窗外夜景璀璨，明月高悬。
　　包间门被推开，林薇几乎是拉着陈铭冲进来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近乎梦幻的兴奋。她先扑过去和苏昭质拥抱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向温澈礼，眼睛亮得惊人，说话都带了点可爱的语无伦次：
　　“澈哥！天哪！我真的……我竟然还有能吃上你请饭的这一天！我感觉我的人生圆满了！”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跺了下脚，满脸的不可思议，完全就是追星成功的现场版。
　　陈铭跟在她身后，看着妻子难得的孩子气，脸上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与温澈礼握手，沉稳道：“温先生，她念叨一路了，见笑。”
　　温澈礼被这夫妻二人的反差逗得低笑出声，态度十分温和地对陈铭道：“没关系，林薇这是真性情。”随即，他语气自然而真诚：“陈铭，以后叫我澈礼就好。”
　　楚瑜和丁含随后而至。楚瑜与苏昭质相视一笑。丁含则朗笑着上前，熟稔地轻捶了下温澈礼的肩膀：“澈礼！B大建院的传说！你还认识我吗？”
　　温澈礼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真切的笑意，与他握手：“丁含兄？土木系的主力中锋？好久不见。”
　　丁含对众人笑道：“当年建院‘兄弟杯’，我们土木系就输在他手上！”他笑着指向温澈礼，语气里带着夸张的“愤愤不平”：“这家伙真是……长得好看就算了，打球还那么好！那时候只要他在球场，旁边必定围着一圈师妹，我们进个球都没人喝彩，全场的目光都跟着他跑！真是气死人了！”
　　“可这还不算最气人的！”丁含拍着大腿，表情更加“悲愤”，“最气人的是，临到毕业了，他在晚会上一首《大约在冬季》，直接把全场唱哭了！好家伙，这下好了，不仅球场上是传奇，临走还成了全校师妹心里抹不去的白月光！我们这帮兄弟，直到最后都没翻过身来！”
　　他话音刚落，林薇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眼睛一亮，促狭地接话：
　　“哦——！我说呢，闹了半天，丁教授在B大翻不了身，就‘转战’阵地，天天来我们A大‘找补’了是吧？你可把A大男生心伤透了，你把我们的人间富贵花楚瑜摘走了！”
　　她说着，目光立刻转向温澈礼，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调侃：
　　“澈哥！你看看人家丁教授这思路多活泛！你说你当年但凡跟着学一学，有点觉悟，也往我们A大发展一下‘新天地’，哪还用等到现在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温澈礼身上。
　　楚瑜笑着轻拍林薇：“就你话多！”
　　丁含也乐了，搂紧妻子的肩膀，得意道：“这说明我眼光准，行动力强！这叫战略转移！”
　　温澈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弄得微微一怔，耳根泛红，无奈地笑着讨饶：“林薇，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而苏昭质，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了然的弧度。
　　周叶时悠闲地推门而入时，恰好听到满屋的笑语。他洒脱地拉开空椅坐下，挑眉一笑：“看来我错过了一场批判大会？”
　　这略带调侃的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低笑。林薇立刻笑着指向温澈礼：“叶时你来评评理！我们在说澈哥当年觉悟不够，要是早点来我们A大……”
　　温澈礼无奈地摇头失笑，趁她话还没说完，便温和地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全场：“好了，再批判下去，菜真要凉了。”他含笑看向周叶时，语气自然，“叶时来得正好，人齐了，我们开席。”
　　侍者开始安静有序地上菜。菜肴是精致的单人份，摆盘雅致，香气诱人。当苏昭质那份特制的餐点被放在她面前时，楚瑜一眼看出了门道。微笑着看向温澈礼，语气温和而赞赏：
　　“澈礼，真是有心。”
　　在座几人闻言，皆会意地含笑点头。
　　林薇冲苏昭质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昭质看着眼前这份为她一人精心准备的餐食，一股暖流裹挟着巨大的安心感，悄然涌上心头。
　　她抬起眼，望向身旁正含笑与友人交谈的温澈礼。恰在此时，他也转过头来，目光与她相遇。他没有说话，眼中没有丝毫炫耀，只有深切的懂得和无声的关切。
　　苏昭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未发一言，只是垂眸，开始安静地进食。
　　或许，年少时所有的喧嚣与热烈，终究不及此刻这般，被人妥帖地放在心尖上，以最踏实的方式，稳稳接住你所有不为人知的脆弱，更让人心动。
　　这种看似迟到的缘分，恰是刚好。
　　晚餐在温馨的氛围中进行。林薇习惯性地刷着手机，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抬头看向众人，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哎，你们看新闻了吗？姜氏集团那个公子哥姜辰，被拍到和白瑶在酒店共度春宵了！狗仔说好事将近，白瑶这是要入豪门了啊！”
　　楚瑜闻言，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微微挑眉：“真的假的？我怎么记得他有未婚妻！”
　　“是说！”林薇用力点头，分享欲爆棚，“你看这评论区都炸了，全在说白瑶是第三者插足，想上位想疯了！”
　　这时，周叶时慢悠悠地晃着酒杯，带着一丝洞悉圈内规则的嘲讽，插话道：“入豪门？姜家那位公子，不是早跟赵家小姐有婚约在身吗？这种家族联姻，岂是一个女明星能轻易撬动的。”
　　“可不是嘛！”林薇立刻接话，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略带唏嘘地叹了口气，“说起来，那位赵家小姐也是可怜……”
　　苏昭质安静地听着。当“赵家小姐”这几个字落入耳中时，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想起了赵妍，那个在慈善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气质温婉的女孩。虽无深交，但同为女性，一丝淡淡的惋惜仍悄然掠过心头。无论联姻本质如何，以这种方式被置于舆论中心，终究是伤人的。
　　她抬起眼，语气平和地接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共情：“遇到这种事，无论立场如何，作为女性，处境总是更艰难些。”
　　温澈礼对八卦本身毫无兴趣，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昭质那份超越个人好恶的善意。他看向她，目光温和，颔首表示认同。
　　丁含摇头失笑：“这些豪门恩怨，真是比财经新闻还精彩。”
　　八卦话题如水面涟漪，轻轻掠过。没有人会想到，这条看似与在座所有人都毫无关系的桃色新闻，在不久后，将苏昭质卷入一场无妄的风波。
　　又坐了片刻，林薇轻轻碰了碰苏昭质的手臂，低声道：“陪我去下洗手间。”
　　苏昭质点头，两人一同离席。
　　洗手间里，林薇对着镜子补口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镜子里看向身旁洗手的苏昭质，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
　　“对了，昭质，你跟澈哥……现在一切都好吧？”
　　苏昭质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林薇转过身，靠在洗手台上，神色认真了些：“说真的，他那个圈子诱惑太多，有时候想想，我当初拉你去看他演唱会，都后怕。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自己。”
　　苏昭质停下动作，抬眼看向好友，目光清澈而平静：“路是我自己选的，人也是我自己认定的。”
　　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语气温和却坚定：“诱惑是他的考验，守不守得住是我的底气。薇薇，别担心。”
　　林薇怔了怔，随即释然地笑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也是，我瞎操什么心。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就在苏昭质与林薇离开包间，门刚关上的那一刻，周叶时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对众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他背对着餐桌，通话声压得很低，但压抑的语气和偶尔抬高的反问，还是清晰地透出不悦：
　　“现在全网都在喊牛市，你问我为什么提前撤？逻辑我上次开会说得很清楚了！”
　　“别人贪婪时我恐惧？不行吗？我的决策不需要向市场情绪解释！”
　　“对，我知道现在都在赚。但如果连街上卖菜的大妈都在给你推荐股票的时候，你不觉得该害怕吗？”
　　“……不是她（苏昭质）的判断有问题，是市场的疯狂有问题！……好了，这事到此为止！”
　　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才转身回来。虽然强压着情绪，但眉宇间那层薄怒和无奈，在座的人都看得分明。
　　电话里的只言片语，已足够拼凑出风暴的轮廓——在当下这片“闭眼买入都能赚”的狂热牛市里，苏昭质和她团队提前撤离、持币观望的冷静策略，正被外界嘲讽为“过于保守”、“踏空行情”，承受着巨大的质疑和资金赎回压力。
　　楚瑜轻轻叹了口气：“外面那些声音，也太短视了。市场越是这样疯狂，我越相信昭质的判断。”
　　陈铭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点头：“有道理。我跟苏总。”
　　丁含闻言，笑着拍了拍身旁妻子的肩膀，语气爽快：“没错，听咱家楚瑜和昭质的，准没错。我也跟。”
　　话音落下，桌上有片刻安静。
　　温澈礼略一倾身，极为自然地端过苏昭质手边那杯微凉的茶水，轻轻泼入一旁的水盂，然后为她重新斟满了温度恰好的清水。动作流畅而寻常，仿佛只是完成一件无需言说的日常小事。杯沿的热气刚刚氤氲而起，几道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达成无声的共识。
　　未等这份混合着支持与默契的凝重沉淀，包间门外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说笑与林薇清脆的呼喊：“我们回来啦！”
　　就在这一瞬间，餐桌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已换上轻松的笑意。
　　门被推开。
　　苏昭质和林薇走了进来。
　　室内灯光明暖，餐桌上的气氛融洽依旧，与她们离开时别无二致。
　　周叶时正闲适地夹着菜，仿佛刚才那个在窗边绷紧下颌讲电话的人从未存在过。
　　林薇毫无察觉，笑着回到座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楚瑜自然地接过话头，笑着嗔了丁含一眼：“在说他当年打球出的洋相呢。”
　　众人很配合地笑了起来。
　　周叶时没有说话，含笑看向刚入座的苏昭质，顺势举杯。
　　林薇立刻笑着跟上：“人都到齐啦？来来来，一起喝一个！”
　　“喝！”众人笑着举杯应和，气氛瞬间重新变得温暖而热烈。
　　就在这片融洽的喧嚣中，温澈礼的手从桌下悄然探过，精准地找到了苏昭质微凉的手指，然后，带着一丝不容分说的力道，将她的手紧紧裹入掌心。
　　他的动作快而轻，被垂下的桌布遮挡，除了他们，无人察觉。
　　苏昭质正准备端杯的手指，在被握住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没有挣脱，反而将手指轻轻翻转，穿过他的指缝，变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安抚性的回握。
　　然后，她用空着的左手，神态自若地端起了酒杯，微笑着与众人一同饮下。
　　温澈礼也保持着侧头与身旁的丁含交谈，神色温和，语气平稳。唯有桌下那十指紧扣、直至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惊涛骇浪。
　　酒足饭饱，夜色渐浓。
　　林薇看了眼手机，脸上流露出母性特有的温柔与急切，她挽住陈铭的胳膊，对大家笑道：“不行了不行了，得撤了！我们家小曦晨睡得早，看不到我该闹了。”
　　楚瑜也微笑着站起身：“是啊，时间不早了，我们家那个小家伙明天还要上幼儿园，也得回去了。”
　　丁含自然地揽过妻子的腰，对众人点头笑道：“那我们一块儿走。”
　　周叶时悠闲地晃着酒杯，看着接连起身的两对夫妻，挑眉自嘲道：“合着今晚就我一个孤家寡人，是专程来参加‘亲子家庭交流局’的？”
　　他幽默的吐槽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说笑着一同起身。温澈礼很自然地接过苏昭质的手提包，与众人一道乘电梯下楼。
　　餐厅门口，夜风微凉。朋友们互相道别，各自上车离去。
　　温澈礼为苏昭质拉开车门，待她坐稳，自己才绕到驾驶座。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他身上温暖的气息。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侧头看她，窗外的流光掠过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时间还早，”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刚得了点不错的茶，尝尝看？”
　　苏昭质闻言，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温柔。
　　她微微弯起唇角，清亮的眼底映着流转的灯火，轻声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