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估值》南山篱笆

43、归期

　　温澈礼打开公寓门，带着一身山间的风尘和疲惫。
　　玄关的暖光灯静静洒落。他抬眼，看见苏昭质正斜倚在客厅的沙发扶手上，手里随意翻着一本书，仿佛等了很久。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巨大的惊喜，笑意从眼底漾开，驱散了满身倦意。他随手将那个带着航空标签的旅行箱立在玄关角落，朝着她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苏昭质唇角弯起，放下书，起身快步走向他，扑进他怀里。
　　他被撞得微微后退半步，后背轻靠在门上，却将她抱得更紧。她身上那件丝质衬衫的微凉触感，与他外套上残留的夜寒迅速交融，取而代之的是衣物之下、肌肤之上迅速升腾的温热。
　　他低下头，吻住她。
　　这个吻带着山间的夜气和尘土的味道，并不算温柔，甚至有些急切，仿佛将所有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乱，才稍稍分开，额头相抵。
　　“想你了。”他气息不稳，声音沙哑。
　　“嗯。”她应着，手指轻轻抚上他冒出了胡茬的下颌，微刺的触感让她轻笑出声，“扎手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不修边幅”，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坦白道：
　　“本来想先来刮个胡子，收拾得清爽点再来见你的……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
　　他话音未落，她的手机便执着震动起来。
　　温澈礼了然一笑，轻轻放开她：“先接。”他拉过旅行箱，用口型说：“我去冲澡。”
　　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对他点点头。
　　温澈礼冲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客厅里没有苏昭质的身影，他听到书房传来压抑的讲话声。
　　他放轻脚步走到虚掩的门口，看见苏昭质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她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孤直。她并没有在打电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封刚刚打开的邮件。
　　温澈礼轻轻推门进去，走到她身后，温柔地环住她的腰。
　　“忙完了？”他低声问，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
　　苏昭质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机屏幕微微向他倾斜。
　　那是一封来自数据部门的日常业绩简报，但上面有几个数字被特意标红，异常刺眼。
　　“公司旗下主力产品的季度收益率排名，下跌了三位。”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温澈礼能感觉到她肩膀的僵硬。
　　“现在全网都在热议，‘明昭资本踏空本轮行情’，‘王牌基金经理判断失误’。”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淡淡的嘲弄，“我好像……成了这场狂欢里，唯一的异类。”
　　温澈礼沉默地接过手机，屏幕的光在他眼底亮了一瞬，又熄灭。他放下手机，然后握住她微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裹住，将她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没有丝毫质疑，只有全然的信任。
　　“有时候，独自清醒比随波逐流，更需要勇气。”他望进她眼里，声音沉静却有力，“我相信你的判断，更相信你的选择。”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就连我们剧组里，平时只聊剧本和演技的人，现在休息时也都在热烈讨论股票，个个都说赚了多少钱。那种气氛……有点太热烈了。”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说出了自己的直觉：“可我总觉得，凡事太过鼎盛，反而让人不安。盛极必衰，祸福相依。”
　　苏昭质望着他，窗外流动的霓虹映在她眼底，最初的那层自嘲和坚硬渐渐融化。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握住风浪中唯一的浮木。
　　“嗯。”她只回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随即，她像是要把这些烦心事彻底抛开，抬手用指尖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语气放缓，带着明显的转换话题的意图：“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大概三四天。”温澈礼回答，握住她作乱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上。他静静看了她几秒，眼神里慢慢浮起一层淡淡的、真实的委屈，声音也低了几分：“上次我留出时间想陪你……像普通男女朋友那样约会。结果你出差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埋怨和遗憾：“后来我进组，你忙得连机场都没空来。苏总，我连个正式的送行都没有。”
　　苏昭质没料到他会突然翻起这笔“旧账”，看着他难得流露的孩子气，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她放软身子靠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和一丝安抚：“好，是我不好。这次你说了算，我把时间都空出来，补给你。”
　　温澈礼眼底那点委屈这才散尽，唇角微扬。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停留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先吃饭吧，”苏昭质轻轻推了推他，“林姨准备了好一会儿了。”
　　听到“林姨”两个字，温澈礼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心有余悸的复杂神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次……不会是……那个吧？”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写满了对上次那“十全大补肾气套餐”的深刻记忆——尤其是吃完后浑身燥热、血气方刚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半夜爬起来冲冷水澡的“痛苦”经历。
　　苏昭质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想什么呢！就是正常的家常菜，给你补补气。看你这一脸憔悴，在山里肯定没吃好睡好。”
　　她语气顿了顿，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这次回来这么累，我特意嘱咐林姨，这几天都得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温澈礼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救了”的安心笑容，揽着她往餐厅走：“家常菜好，林姨的家常菜最好。”
　　餐后，温澈礼削了个苹果，自然地分了一半给她，状似随意地开口：“对了，这次回来，我妈特意嘱咐我，”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放缓了些，“让我正式邀请你，什么时候方便，去家里吃个便饭。”
　　他说完，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目光才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等待。
　　苏昭质伸手去接苹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在与微凉的果肉接触的瞬间，有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停滞。
　　见家长了吗……这很正式。
　　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从私人领域走向家庭层面，而不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这个认知，让一股温热而陌生的情愫悄然涌上心头，带来一丝微醺般的悸动。
　　她下意识地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巧妙地遮掩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混合着郑重与些许无措的波澜。
　　她借咬一口苹果的动作，为自己争取了半秒的停顿。果肉的清汁在唇齿间化开，也让她瞬间整理好了心情。
　　“好。”当她再抬起头时，目光已恢复了平时的清亮，只是耳根处残留的一抹淡淡绯红，泄露了方才片刻的失态。她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等忙过这阵子，你安排时间就好。”
　　她顿了顿，仿佛为了驱散这过分正式的氛围，语气轻松地接上：“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通过我妈那边的‘预约’。她发话了，等她旅行回来，务必要带你回去让她‘鉴定’一下。”
　　温澈礼眼底骤然亮起，低笑出声：“看来我们任务艰巨，得排队等候‘检阅’了。”
　　“是啊。”苏昭质笑意更深，“最紧迫的‘关卡’是林薇，而且她已经彻底‘精分’了。”
　　“作为你的多年老粉，她尖叫着说‘有生之年能跟偶像吃饭此生无憾’；但作为我闺蜜，她又立刻切换成挑剔模式，说什么‘偶像归偶像，对我家昭质不好照样不行’。”
　　“所以温老师，”她调皮地眨眨眼，“你这顿饭可不好吃，既要满足粉丝的幻想，又要通过闺蜜的拷问。”
　　温澈礼闻言，非但没露怯，眼底反而漾开一抹沉稳的笑意，他伸手，轻轻擦过她唇角。
　　“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他语气笃定，“既为感谢那个女孩多年的喜爱，”
　　“但更重要的是，”他望进她的眼睛，声线低沉而平稳，“我要向你身边的所有人宣告，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对待——”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心口，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从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