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估值》南山篱笆

39、安定

　　温澈礼推开那扇院门时，天光已收尽，檐下的素纸灯笼在暮色中晕开一团暖光。
　　他反手合上门，市井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青石小径在脚下延伸，穿过疏朗的竹丛，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院内一片静谧，唯有书房落地窗透出一点暖黄的光晕。
　　他步履未停，走向那扇虚掩的格扇门，指尖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书房内，光影柔和。苏昭质蜷在沙发里，身上搭着那条灰青色羊绒毯，睡着了。
　　灯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平日清醒冷静的线条全然松弛，透出一种深度的疲惫。妆容依旧精致完好，无懈可击，仿佛刚从战场归来，连卸下盔甲的力气都已耗尽。
　　他的心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静静凝望。
　　目光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眼底。即使有粉底遮掩，离得这样近，依旧能看清那底下淡淡的青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微肿。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像在梦里也无法真正放松。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是在怎样极度的疲倦下，才这样和衣蜷在这里。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应到他的注视。
　　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朦胧目光在触及他身影的瞬间，先是下意识地一紧，随即在辨认出的刹那便松弛下来，染上一种带着疲惫的柔软。
　　“你回来了？”她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得像怕惊扰这片宁静，“回来了。”
　　她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他下意识伸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站直后，她抬眼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像在读取他的疲惫。
　　“没休息好？”他问，指腹极轻地拂过她眼底。
　　苏昭质没有否认，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抬手也拂过他的眼下。
　　“彼此彼此。”她轻声回道。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难掩倦色的脸上，轻声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担忧：“你那边……那么大的风波，都处理好了吗？”
　　“嗯。”温澈礼微微颔首，“团队一直备着方案，正好用上。”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像一颗温柔的子弹，精准地击中苏昭质的心。
　　官宣方案……一直备着。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背后是他早已做出的决定和漫长的等待。
　　他看进她瞬间了然的眼睛里，声音更沉了几分，将话题引回她身上：“白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场面很大。”温澈礼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语气复杂，带着赞赏，更带着心疼，“辛苦你了。”
　　苏昭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极淡地笑了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总要有个了断。”
　　温澈礼凝视着她，看到她平静之下的强撑。
　　他握住她的手，沉稳地接过话：“后续的事，不必再沾手。我来处理。”
　　苏昭质反手轻轻回握住他，沉默片刻，终于问：“你年前……去找过韩女士？”
　　温澈礼目光微凝，没有回避，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个“嗯”字，重若千钧，承认了所有的守护。
　　苏昭质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力气
　　温澈礼收拢手臂，将她完全拥入怀中。
　　“饿不饿？”他在她发顶低声问，“我去做饭。”
　　苏昭质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有些闷：“你也累了，忙了这样久。”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倦色，“我去吧，很快。”
　　她刚要转身，手腕却被温澈礼轻轻握住。
　　“一起吧。”他看着她，眼底有温和的坚持。
　　她没有再坚持。
　　厨房的灯亮起，两人安静地忙碌。
　　没有太多言语，只有饺子下锅时轻柔的水声。
　　当简单的食物上桌，在温暖的灯光下冒着热气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才真正将两人包裹。
　　饭后，厨房收拾停当，暖黄的灯光下，气氛松弛而温馨。
　　温澈礼伸展了一下手臂，带着一丝卸下所有防备后的慵懒，玩笑般叹道：“忙得脚不沾地，感觉自己也快馊掉了。”
　　苏昭质闻言，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她非但没避开，反而凑近他颈窝处，像确认什么似的极轻地嗅了一下，随即抬头看他，语气带着认真的调侃：“没有，还是很好闻的。”
　　这个带着亲昵意味的小动作，让空气瞬间升温。
　　温澈礼低笑一声，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去洗一下，很快。”
　　他起身去客房淋浴。再出来时，换上一身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湿气，从客房走出来。他周身散发着清爽的皂香，卸下所有公众场合的雕琢，那种松弛状态下浑然天成的星光，在私密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苏昭质正倚在书房门边等他，看到他的一瞬，有片刻的失神。
　　“怎么了？”他擦着头发，含笑问她。
　　她没有回避，目光认真地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珍宝，轻声叹道：“能这样看着你……真好。”
　　温澈礼闻言，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的笑意加深，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他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暖而专注。
　　苏昭质迎着他的目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
　　这个吻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
　　温澈礼先是一怔，随即，眼底瞬间翻涌起温柔的浪潮。他反应极快，在她即将退开的刹那，手臂已环上她的腰肢，将她稳稳地揽回怀中。
　　“这还不够……”他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带着笑意和不容置疑的温柔。他低头，深深地回吻了她。
　　这个吻带着洗发水清香和彼此气息的甜蜜交换，温暖而绵长。
　　许久，他才微微退开，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在极近的距离里凝视着她被水汽濡湿的眼睛。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彼此，听着对方还未平复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是沉沉的夜，而屋内这一方天地，灯暖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