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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对决 ...

  •   晨光熹微,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尘埃浮动的声音。
      苏昭质独自坐在沙发里,背脊挺得笔直,维持这个姿势,已有整夜。
      窗外,由喧嚣至沉寂,再至新一轮的喧嚣隐约传来,她始终未动。
      当小林将最终报告呈递到她面前时,窗外正泛起鱼肚白。
      她快速扫过报告,资金流向、通话记录、中间人指认……所有线索冰冷地指向韩文佩。
      证据确凿,已无半点转圜余地。
      她合上文件夹,指尖在冰冷的封面上停留片刻。
      心底最后一丝波澜归于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天光彻底亮透时,她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冲刷过身体,带走肌肤表层的寒意,却带不走骨子里的疲惫。
      镜面上水汽氤氲,映出一张模糊的脸。她抬手,抹开一片清晰。
      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过于清明,像被冰水淬过的琉璃。
      粉底、唇膏……她熟练地完成必要的步骤,动作简洁利落。
      镜中的脸很快恢复了光洁,气色被调整到恰到好处的红润,所有疲惫的痕迹被彻底掩盖。
      换好衣服,此刻,她看起来无懈可击。
      推开书房门时,小林已静候在内,眼底带着与她相似的、一夜未眠的痕迹,但神色沉稳。
      “苏总,”小林的声音有些低哑,却清晰,“通道准备好了。”
      苏昭质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掠过窗外。院门外,黑压压的人影和闪烁的镜头,像一片躁动的潮水。
      她没有说话,拿起桌上那枚小巧的耳麦,戴好。
      冰凉的触感贴上耳廓的瞬间,一种奇异的镇定也随之落下。
      院门开启的声响,沉闷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光涌进来,有些刺眼。
      苏昭质微微眯了下眼,适应了光线,才迈步走出去。
      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声音很轻,却奇异地压过了门外的嘈杂。
      数名身着统一深色便装、身形挺拔、神情冷峻的安保人员,已无声地分立两侧,形成一道严密的人墙通道。为首的安保负责人见到她,微不可察地颔首致意,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原本骚动的人群,在这无声而专业的阵势和她本人出现的那一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试图对准她的镜头,尽数被安保人员用身体和精准的动作挡住。
      她目不斜视,步伐沉稳,走向等候的座驾。安保小组立刻随之移动,将她严密地护在中心。
      有记者试图上前,立刻被外围的安保人员用专业而克制的手势拦下。
      她在车门前微一驻足,声音通过耳麦传出,低而清晰:“去沈宅。”
      “明白。”耳麦里传来安保负责人沉稳利落的应答。
      车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三辆相同的轿车在前后安保车辆的护卫下,组成一个小型车队,依次启动,平稳而迅速地驶离,将那片死寂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苏昭质靠进椅背,闭上眼。
      指尖依旧微凉。但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坚定地燃烧起来。
      车队无声滑入沈宅地界,最终停稳在紧闭的雕花铁门外。
      苏昭质推门下车,沈家管家已静立等候,微微躬身:“苏小姐,夫人已在茶室恭候多时。”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对方,略一颔首,将安保人员留在门外,只身踏入那片高墙深院。
      穿过曲折的回廊,茶室的门敞开着。
      韩文佩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茶台后,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正在沏茶,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接待一位寻常的晚辈。
      她抬眼看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将一杯新茶轻轻推至苏昭质面前。
      “苏小姐,请坐。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苏昭质落座,背脊挺直,并未去碰那杯茶。
      她迎上韩文佩的目光,开门见山:
      “韩女士,我们之间的旧怨,无非是您看不上我的出身,认定我配不上您儿子沈景深。”
      她话锋微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冷冽如霜:
      “您之前那些手段,我可以理解为一位母亲失控的保护欲,甚至不屑与您计较。”
      “但是,您不该动我爱的人。”
      韩文佩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有丝毫意外。
      她放下茶壶,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苍凉,缓缓投向窗外,仿佛穿透时光。
      “苏小姐,”她收回目光,语气复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你知道吗?年前,温先生为了你,坐在你这个位置,对我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她微微摇头,那笑意里掺杂了疲惫与一丝宿命般的讥诮:
      “现在,你为他来质问我。你们俩这前赴后继的阵仗,倒让我这茶室,成了你们情深义重的见证地了。”
      这番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苏昭质心底激起无声的涟漪。她没想到,温澈礼在年前就已为她只身来过此地,直面过这份压力。
      然而,这丝波动迅速被她压下。
      她捕捉到了韩文佩话里更深的东西——一种试图用“情深义重”来模糊焦点、占据道德高地的姿态。
      苏昭质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语气依旧冰冷:
      “韩女士,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们前来,并非为了向您证明什么,更不是来寻求您的见证。”
      “我们是来通知您,您的游戏规则,已经过时了。”
      苏昭质从手包中取出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解锁,将屏幕转向韩文佩。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资金流向图、通话记录与中间人的证词截图,所有线索冰冷地指向韩文佩。
      韩文佩扫了一眼屏幕,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甚至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就凭这些?苏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所谓的证据,或许能掀起一些风浪,但想动摇我的根基?未免太天真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过来:“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无关痛痒。”
      “是吗?”苏昭质收回平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我猜您会这么说。”
      她取出一枚轻薄的加密U盘,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U盘里有两份文件,第一份是关于‘文佩基金’。”她语气平稳,“过去十八个月,您通过离岸架构,持续买入‘芯晨未来’、‘汉海生命’的可转债,意图债转股后控股。”
      韩文佩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这是她动用自己全部嫁妆和私产、完全独立于沈家的心血之作。是她极为隐秘的布局。
      苏昭质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反应,继续道:“不巧,这两家公司的核心技术,正在明昭资本下一阶段的重点评估名单上。”
      她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韩文佩:
      “您猜,如果我宣布无限期暂停评估,并暗示市场警惕其股权风险,您前期投入的数亿资金,需要多久会化为泡影?”
      韩文佩的脸色变了。这精准地捏住了她个人的商业命脉和独立价值。
      “这还只是您个人的损失。”苏昭质声音依旧平稳,却抛出了更致命的一击,“第二份,是您弟弟利用沈氏集团资源为个人项目输送利益的事。”
      她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直刺对方最深的恐惧:
      “您说,如果这件事的详细报告,同时出现在沈先生和沈家各位元老的案头……”
      “在沈先生病重、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您弟弟的行为,会被解读成什么?韩家对沈家的渗透?还是您这位‘韩家女儿’联手娘家兄弟,趁沈家之危进行的一次里应外合的掏空?”
      “届时,您在沈家,还剩下多少立足之地?”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韩文佩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一种被扼住咽喉的惊怒浮现在脸上。
      她一生的苦心经营、在沈家如履薄冰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这一击,已不是商业较量,是要将她置于整个沈家的对立面,彻底毁掉她经营了一生的立足之基!
      “我不是来谈判的。”苏昭质站起身,“24小时,撤干净。并且,这是最后一次。”
      “否则,”她看了一眼那枚U盘,“期限一到,报告和声明会同步送达。”
      说完,她转身离去。
      室外,上午的阳光扑面而来,她带着一身冷意,走向院中等候的座驾时,一个身影带着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回廊转角出现,几乎与她撞个满怀。
      是沈景深。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衣着微有凌乱,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打破了他一贯的清贵疏离。当他看到苏昭质完好无损、面色平静地站在庭院中时,他猛地顿住脚步,脸上交织着显而易见的焦虑、担忧,以及一丝松了口气的复杂神情。
      “昭质!”他唤道,声音因急促而带着微喘,“你……你没事吧?我母亲她……”
      苏昭质抬眸看他,目光平静无波,像看一个陌生人。
      “沈先生。”她开口,声音比庭院中的穿堂风更清冷几分,直接打断了他未尽的询问,“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她侧身,准备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愿。
      沈景深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拦住她问个明白,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僵在半空。他看到了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是一种经历过极致风暴后的疲惫与疏离,一种将他完全隔绝在外的屏障。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来晚了。
      就在他怔神的刹那,苏昭质的目光在他僵住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迎上他的眼睛,语气淡漠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她在里面,你现在最该关心的人,不应该是我。”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沈景深努力维持的镇定。
      他下意识地侧身,想为她让路,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僵硬迟缓。
      苏昭质不再看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车门打开,她弯腰坐了进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沈景深又一次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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