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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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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潮涌何方
 
 咸丰元年的春天,北京城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新帝登基的喜庆被南方传来的噩耗冲淡——太平军攻陷武昌,顺江而下,直逼金陵。朝廷焦头烂额,剿匪的军费如流水般花出去,刚刚萌芽的“新政”在现实压力前显得苍白无力。
 
 第一节传习所的风波
 
 邱莹莹主持的女子工艺传习所,设在西城原属内务府的一处废弃织造局。尽管有皇帝御批,开办过程依旧阻力重重。
 
 头一桩麻烦来自生源。八旗贵女们不屑于学习“工匠之技”,而民间女子又碍于礼教不敢抛头露面。开课半月,仅有七个家境贫寒的旗人孤女和两个胆大的汉人商户之女报名。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流言蜚语从未停歇。这日,邱莹莹正在讲授简易几何与绘图,一群宗室子弟竟堵在门口哄笑:“钮祜禄家的姑娘是找不到婆家了吗?跑来教丫头们做木匠!”
 
 邱莹莹尚未开口,身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传习所乃皇上亲准,尔等在此喧哗,是想去宗人府喝茶吗?”
 
 众人回头,只见左丘刀按刀而立,身后跟着一队巡城兵马。他如今已升任九门提督下属的参将,威势日重。那群纨绔顿时噤声,灰溜溜散去。
 
 左丘刀对邱莹莹微微颔首,递上一本册子:“这是南边送来的《火轮船纪略》,或对姑娘授课有益。”他依旧沉默,守护却愈发坚实。
 
 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内务府突然以“度支艰难”为由,要核减传习所经费。邱莹莹心知,这是守旧派在使绊子。她连夜核算,拿出一份详实数据:传习所学员仿制的西洋帆布、改良的纺织工具,若推广至八旗作坊,年省银两足以抵销开支。
 
 她将报告直接呈递御前。年轻的咸丰帝正为军费发愁,见到能省钱的方案,当即朱批:“着内务府照准,不得掣肘。”
 
 第二节徐异的南洋来信
 
 初夏时节,邱莹莹收到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夹在粤海关的货单里。是徐异的笔迹:
 
 “莹卿如晤:婆罗洲垦殖已初具规模,得闽粤移民三千,开辟椒园、锡矿。英法夷舰常来窥伺,然我以‘公司’名义周旋,暂得安稳。附上南洋物产图志,或助传习所开阔眼界。此地华商皆言:朝廷不可恃,唯聚沙成塔,方为海外华夏根基。闻卿在京办学,甚慰。然庙堂终非久留之地,三载之约,望勿相忘。”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箱南洋香料、橡胶样本和几幅精细的航海图。信中的“公司”二字让邱莹莹心惊——徐异已在海外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他描绘的图景充满诱惑,是一个不受朝廷束缚的新天地。
 
 但她抚摸着传习所学员刚刚制成的第一台简易缝纫机模型,看着那些女孩眼中初绽的求知光芒,终究将信锁进了抽屉。她的战场,还在这里。
 
 第三节伊尔根成格的抉择
 
 出乎意料,伊尔根成格在一个雨夜主动登门拜访传习所。他不再是那个神秘的商人,而是一身狼狈,斗篷下藏着血迹。
 
 “太平军攻占了宁波,我的商馆被毁。”他苦笑着灌下一杯热茶,“我在欧洲的合伙人要求撤资,他们认定大清即将崩溃。”
 
 邱莹莹静静看着他:“先生今后作何打算?”
 
 伊尔根成格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去上海。那里有英法租界,是唯一还能做事的地方。”他掏出一枚象牙印章放在桌上,“这是我全部的技术笔记和欧洲人脉网络。留给姑娘,或许……比跟我这个失败者流浪更有用。”
 
 他起身走向门口,忽然回头:“邱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中国人。但请记住,改良一架破马车,不如造一辆新车。这个帝国……救不了了。”
 
 雨幕中,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巷。邱莹莹握着那枚尚带体温的印章,第一次对这个固执的西方人生出一丝敬意。
 
 第四节皇陵前的对话
 
 咸丰二年秋,皇帝欲谒西陵。邱莹莹因传习所研制的新型防水布料被选入随行队伍。陵寝肃穆,咸丰帝在道光帝陵前驻足良久。
 
 回程御辇中,皇帝突然召邱莹莹近前:“先帝在时,常言你通晓实务。如今国事艰难,若朕欲效雍正爷设‘会考府’整顿财政,你以为如何?”
 
 这是前所未有的咨询!邱莹莹心跳如鼓,谨慎应答:“皇上圣明。然臣以为,当下之急不在清查旧账,而在开源。传习所试验的澳洲羊毛纺织、东北大豆榨油,若推广民间,岁入可增百万。财政之弊,根源在经济凋敝。”
 
 咸丰帝若有所思:“总有人劝朕攘外必先安内……”
 
 “臣浅见,安内与自强本是一体。”邱莹莹大胆进言,“广东民团能抗英夷,皆因组织得法、器械精良。若将剿匪与练兵、办实业结合,或可事半功倍。”
 
 皇帝久久沉默。下车时,却说了句:“传习所明年经费,增三成。”
 
 第五节潮汐时分
 
 咸丰三年春,传习所第一届学员毕业。九名女子中,三人被选入新设的“同文馆”做誊录,两人受聘于江南制造局,最出色的满族姑娘阿鲁特氏甚至被破格允许随钦差考察津沽炮台。
 
 毕业礼上,邱莹莹看着这些脱去稚气、眼神坚定的女子,忽然想起穿越初那个绝望的夜晚。她或许改变不了历史洪流,但确实在潮水中留下了几粒珍珠。
 
 礼成后,长孙炳来访。他如今在翰林院潜心著述,编纂的《海国图志补遗》已完成大半。他递上一本手稿,扉页题着:“赠莹妹——致不为闺阁所困的灵魂”。
 
 “家父已同意退婚。”他温和地说,“你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但请记得,紫禁城外永远有故人烹茶以待。”
 
 邱莹莹眼眶微热。这份理解,比任何誓言都珍贵。
 
 当晚,她独自登上传习所小楼,展开徐异的新信。信中说他在婆罗洲建立了第一所华文学校,正托人寻找西学教材。随信附了一枚孔雀蓝贝壳,写着:“南洋潮信,半月一至。见贝如晤。”
 
 她也展开伊尔根成格从上海租界寄来的明信片,上面是外滩的素描。背面只有一行字:“新式缫丝厂已投产。你说得对,经济才是最好的变革。”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那是《南京条约》后允许建造的。新旧时代的声音在这座古都上空交织。
 
 邱莹莹磨墨提笔,开始撰写《女子工艺传习所发展纲要》。她计划增设格致、商务等科,并尝试与江南制造局合作办学。
 
 窗外的海棠又到了开花时节。她想起很多年前摔下梯子的那个下午,想起养心殿的奏对,想起鸦片战争的硝烟。
 
 历史或许注定要走向那条坎坷之路,但每个个体依然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寻找光明。她没能成为改变历史的英雄,却让几个女子的人生拥有了不一样的可能。
 
 墨迹未干,晨光已浸透窗纸。新的一天开始了,潮水依旧涨落,而弄潮儿的故事,永不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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