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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他”是我的“病”(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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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安澜和“叶祝余”之间的氛围流入出一丝尴尬的意味。
从“叶祝余”突然出现的那刻,岁安澜的内心就乱成一锅粥。
“叶祝余”率先开口:“岁岁,你今天过的怎么样?”
“...还行。”
“那之后你......”
“叶祝余”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岁安澜打断:“‘叶祝余’,要不你先走吧。”
“叶祝余”察觉出岁安澜情绪的转变,沉默一两秒后,消失了。
岁安澜低着头,神情紧绷着。
刚刚“叶祝余”问他今天过的怎么样,他想起“叶祝余”答应会陪他参加婚礼,却没来。
岁安澜不知怎的对这件事感到生气,还对这件事感到生气的自己生气。
第一次,他对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产生了情绪。
和“叶祝余”相处的一年里,在这一刻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像个精神病。
他明明清楚“叶祝余”是个幻觉,不能无时无刻出现,但他依旧对没有遵守约定的“叶祝余”感到生气。
岁安澜为自己感到可悲,他把这个幻觉当作叶祝余的载体,倾尽所有的感情。
这是不公的,不仅是对他,更是对“叶祝余”。
这份感情岁安澜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高中的那份喜欢是绝对的纯粹真挚,但在这一年里所产生的感情,是否和高中时的一致,有没有掺杂些别的什么,岁安澜无从得知。
他第一次在感情上表现出极大的困惑。
亲情和友情,他总是能把握有度,没想到会在爱情这里栽了坑。
岁安澜好似听见心脏发出一声破碎的轻响,像冬天里冻裂的玻璃,细微的纹路顺着血脉爬满全身,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细碎的疼。
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仿佛这样能抵挡源源不断涌入的情感。
原来真正心痛起来的时候,是没有形状的。
它像潮水漫过沙滩,把所以情绪都卷成湿漉漉的沙砾,硌得人喘不过气。
岁安澜在安科里待了两天后,背着家人偷偷回国。
余城第三附属医院里,岁安澜在精神心理科外候诊。
“请岁安澜到精神心理科2号诊室就诊。”
岁安澜推门进去,心理医生看到他十分惊讶。
“好久不见,时医生。”
时绪扶了扶眼镜:“确实好久不见。”
时绪是当初岁安澜清醒后,负责心理疏导的医生。
“距离咱俩上次见面,大概过去十个月了吧。”时绪将一杯水放在岁安澜眼前,“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我一个人来的。”岁安澜说。
“最近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这次来是?”
岁安澜的目光看向窗边的多肉:“我想,我得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
时绪的心一颤,他好像知道岁安澜会说什么。
“当初,就诊的时候我隐瞒了一件事。”
时绪静静地看着岁安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瞒了什么?”
岁安澜眼睫下垂,轻声开口:“我有时候能看到幻觉,我没有跟你说,对不起。”
“岁安澜,你先把事情仔细的讲述一下。”
岁安澜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时绪。
时绪表情凝重,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
第一次见岁安澜是在去年十二月底,时绪对这个小孩的第一印象就是“死里逃生”。
岁安澜头上、脖子、手都缠着绷带,脸颊肿胀,基本能看见的肌肤上都是淤青。
时绪以为这个小孩在经历如此残忍的遭遇后,会痛哭、会抑郁,甚至会想舍弃生命,但岁安澜只是安静地坐在他面前,和他聊着天。
岁安澜跟他聊以后的打算,聊以后想做什么,聊为什么喜欢画画,聊天聊地,不难过,反而很开心,不像个受害者,反而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哦,不对,本来就是个少年。
最开始,时绪怀疑岁安澜是在装正常。
时绪问岁安澜:“你不难受吗?”
岁安澜反问:“我为什么要难受?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反而很高兴。”
“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为什么要后悔?你这人说话挺奇怪的,你是希望我难受和后悔吗?心理医生都是这样的吗?”
岁安澜用警惕的眼神看时绪。
时绪说:“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见过很多病人,在遭受到伤害后,情绪大多数都很崩溃。”
“那还是有极少部分病人不是这样的。”
“你说得对,是我把自己的想法放在你身上了,抱歉。”
岁安澜笑道:“没关系,我并没有很在意。”
后面又试探过岁安澜几回,才确认岁安澜并不是在装正常。
时绪从这时起,就十分欣赏岁安澜的精神内核。
只是时绪没想到,诚实的小孩也会撒谎。
“出现幻觉时,会觉得头晕、头痛吗?”
岁安澜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开始问诊。
“没有。”
“一般幻觉会出现在什么时间段?”
“大多数是晚上。”
“会影响日常行为吗?”
“不会。”
“......”
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岁安澜一一作答。
时绪在电脑上一顿操作,打印机里陆续出来几张纸。
时绪感觉自己有些头痛,狐疑道:“你没说谎吧?”
“没有。”
不头疼、头晕,意识清醒,没有长期吃的药,家人也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只有情绪变化会比较明显,睡眠不是特别好,让时绪忍不住怀疑岁安澜说的话中撒谎了。
时绪再次问道:“真的没有说谎吗?”
岁安澜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保证,真的没有。”
时绪把眼镜取下,揉了揉眼睛,“有点像间接性幻觉,但还不能这么早下决定,可能是你经历过压力大的事所产生的幻觉,比如...你之前被绑架这件事。”
岁安澜问:“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你这个情况有点久了,我给你开几副药去吃,做些能够放松身心的事情,出现幻觉就当作没看见,每个月复诊一次。”
时绪将单子和诊断书给岁安澜。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时医生。”
岁安澜见时绪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医生,你...不生气吗?”
时绪睨了他一眼,说:“当然生气,但是你并不是第一个隐瞒病情的人,我已经习惯了。”
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像你这种瞒这么久的还挺少见的。”
岁安澜攥紧单子和诊断书:“时医生,真的很对不起。”
“别道歉了,我现在就希望你好起来。”时绪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说实话,你去学表演吧,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太自然了,说出的话都十分冷静,我都感觉看诊的人不是你一样。”
听出话里的调侃,岁安澜笑道:“大多人看诊时都很冷静,并不是只有我。”
“好了,你快去拿药吧,下一个!”
岁安澜说了句谢谢后就去拿药。
岁安澜在外找了个酒店住了两天才敢回家,在家待满一周后又出国了。
........
至从那天看完心理医生后,岁安澜就一直无视“叶祝余”。
“叶祝余”刚开始还会询问岁安澜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越到后面,“他”越能感觉出岁安澜的冷漠,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岁安澜,某天看见岁安澜在吃药,才明白“他”对于岁安澜来说是“病”。
“叶祝余”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事情在朝着岁安澜想要的方向发展,但岁安澜并没有开心,反而心里一直很闷。
2021年4月20号晚上,岁安澜此时身处科洛梵。
岁安澜拿着相机打开房门,就看见“叶祝余”站在桌前看他拍的风景照。
“叶祝余”见他回来,转身去看窗外。
岁安澜把相机里的SD卡取出,插入读卡器,再将读卡器插入电脑的USB端口,找到照片文件夹,查看今天拍的照片。
过于安静,岁安澜用余光看了一眼“叶祝余”,莫名感觉今天的“叶祝余”十分忧郁。
岁安澜不由自主地问:“你还好吗?”
说完,岁安澜愣住了。
“叶祝余”转头看他,同样愣住了。
这是四个月以来,岁安澜第一次主动跟“叶祝余”搭话。
岁安澜想要解释,话头却被对方硬生生截断:“是我烦到你了吗?岁岁,我马上就消失。”
岁安澜的心不自觉软下来,嘴里挤出几句僵硬的话:“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问你还好吗,你只用回答这个就行。”
“叶祝余”靠近岁安澜,蹲在他的旁边,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抬头看他:“我说了后,岁岁能关心我吗?”
岁安澜咳嗽几声:“你先说。”
“你先回答我,岁岁。”叶祝余的眼神乞求着。
岁安澜从这个视角看“叶祝余”,好似看见“他”耷拉下的小狗耳朵和尾巴。
“我会的。你起来吧,不要蹲着了。”
岁安澜把头扭向另一边。
“好。”
“叶祝余”站起来。
岁安澜等了一会,才听见“叶祝余”的声音:“其实,明天是外婆的忌日,我很想念她。”
话音落进耳里,岁安澜只觉得心尖一哽,鼻尖瞬间泛了酸,“需要我陪你做些什么吗?”
“你陪我聊聊天就好,岁岁。”
“好。”
整个晚上,“叶祝余”讲了很多他自己小时候的事,岁安澜则在一旁静静听着,给予安慰。
一直到十一点多,“叶祝余”才消失不见。
大概沉默了一两分钟,岁安澜在电脑上买了张凌晨飞回国的机票。
从和“叶祝余”搭话的那刻起,岁安澜就再也做不到无视“叶祝余”。
“叶祝余”是他的“病”,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