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赴花期》南檬米饭

4、刀子嘴豆腐心

　　回到家时已经中午，玄关处的挂钟刚敲过十二点。李诗怡一进门就把零食袋往沙发上一放，直奔厨房冰箱：“我要喝冰可乐！你们要不要？”
　　孟玲刚把一袋零食放在角落，就被她拉着往冰箱走，连摆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诗嫣则抱着那箱方便面走到餐桌边的储物柜旁，拆开封口放在柜子最下层。
　　“别喝冰的，刚从外面回来容易肚子疼。”她探进厨房，把李诗怡手里的冰可乐换成常温牛奶，又转头对孟玲说，“你也别喝冰的，等会肚子疼我没闲心再照顾你。”
　　孟玲连忙点头，刚要把拿出来的冰可乐塞回冰箱，就被李诗怡拉着胳膊往客厅走：“不喝就不喝，我们拆果冻吃！”
　　相对于喝水，其实孟玲更想去洗澡，身上还带着汗味，黏在衣服上有些不舒服。她本来想昨晚回家就洗，只是没想到会突然撞见父亲，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安排住进了李家，连换洗衣物都没有。
　　她攥着手里的牛奶，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那个……请问洗手间在哪呀？我想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李诗怡还含着牛奶吸管，闻言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洗手间？洗澡？哦，你是说浴室吧？一楼的浴室是卫生间右边那间。”说着就“啪嗒”一声把牛奶放在茶几上，要拉着孟玲往走廊走，“我带你去吧！”
　　“不用啦，我知道卫生间在哪，能找到的。”孟玲轻轻往后退了半步，又补充道，“我先上去拿换洗的衣服，你姐姐要是问起我去哪了，就说我去拿衣服准备洗澡，没问的话……就算了。”她怕自己突然离开会让人误会，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李诗怡眨了眨眼，爽快地点头：“知道啦！你快去快回。”说着还挥了挥手，目送孟玲往楼梯口走，转身就趴在沙发上继续喝牛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下要拆哪个口味的果冻。
　　孟玲顺着楼梯往上走，木质台阶踩上去轻响，二楼的走廊很安静。她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阳光刚好落在衣柜上，照得柜门上的木纹格外清晰。
　　她将银行卡放回床头柜，转身蹲下，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短袖，又找齐其他换洗衣物，塞进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装着。拎着袋子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眼客房，确认没落下东西，才轻手轻脚地往楼梯走。
　　李家的浴室和卫生间是分开的，推开门就是一股淡淡的皂角香。空间不大，却收拾得利落，墙面上嵌着银色花洒，最里面贴墙摆着个浅米色浴缸，边缘放着块干净的防滑垫。靠门的置物架上整整齐齐叠着两条浴巾，正上方就挂着吹风机，旁边挂着一卷一次性洗面巾，架子下层还堆着大瓶小罐的瓶瓶罐罐，她认不出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身体乳、哪个又是洗发液，只觉得每样都摆得整整齐齐。
　　花洒对面的墙上嵌着个水温显示器，亮着淡蓝色的光，下面排着好几个按钮，孟玲凑过去看了看，没认出上面的小字，只凭着家里旧热水器的经验猜这些是调节水温的。她试探着按了下一边的红色按钮，见显示器上的数字瞬间变红、往上跳了两格，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应该没错了。
　　她伸手取下花洒喷头，轻轻拧开旁边的开关，温热的水流立刻从喷头里洒出来，落在瓷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把喷头举至手背上，让水流慢慢打在手背，温度刚好不烫。
　　调好温度，孟玲褪下身上已经有点汗味的衣物，暂时一股脑放在了置物架第二层。
　　再次拧开开关，原本温热的水流瞬间变得滚烫，刚触碰到手臂就烫得孟玲猛地缩回手，忍不住低呼一声“嘶~”慌乱中没拿稳喷头，“哐当”一声掉在瓷砖上。
　　她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门外就传来李诗嫣的质问声，语气听着有点冲：“你在里面干嘛?哐当哐当的，洗澡都洗不来吗?”
　　话音刚落，门把手轻轻转了一下，但并没有被直接推开，显然是怕直接进来让她尴尬。
　　孟玲攥着发烫的手臂，声音有点发虚：“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温度调好了的，结果水突然变烫，喷头一个没拿稳就掉地上了，对不起…”
　　门外沉默了两秒，又传来李诗嫣的声音：“我真的是服你了，你先把衣裳套上，我进来。”
　　孟玲赶紧抓过刚脱下的校服上衣往身上套，冰凉的布料贴在还没完全擦干的皮肤上。这校服上衣本就长，平时她都要把下摆塞进裤子里才显利落，此刻只穿一件，下摆刚好垂到大腿根，勉强能遮得住。
　　“好、好了。”孟玲攥着校服下摆，眼睛盯着地面不敢乱看。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李诗嫣侧身进来后又随手关上门。她没先说话，先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喷头，随手扯下一张洗面巾擦了擦表面的水渍，动作利落得没带半点拖沓，接着把喷头重新挂回墙上，才抬头看向孟玲：“这叫淋浴，知道什么叫淋浴吗？如果你不习惯淋浴，你可以放水在浴缸里慢点儿洗也没人催你。”
　　孟玲攥着校服下摆的手紧了紧，小声应道：“我、我知道淋浴，只是在家我习惯拿着喷头这样洗，刚才可能碰错了按钮，才……对不起…”话里带着点委屈，又怕她嫌自己麻烦。
　　李诗嫣没再追问，指了指对面水温显示器：“蓝色是冷水，红色是热水。用热水时可以按那两个朝上朝下的箭头调最高温度和最低温度，这样放出来的热水就会在你调的最高温度和最低温度之间。浴缸也是同理，先调温再放水，听明白没?”
　　孟玲赶紧点头，眼睛盯着显示器上的按钮记，刚才胳膊的灼痛感慢慢淡了些。
　　李诗嫣看她记认真了，才转身往门口走，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又回头帮她调了一下水温，补了句：“要是还调不来就干脆洗冷水澡吧。”
　　话听着有点呛，却没真的让她洗冷水澡。
　　门轻轻关上，孟玲攥着校服的手才慢慢松开。
　　她走到浴缸前，拧开开关时，水流刚好是温温的，不烫也不凉，顺着缸壁缓缓漫开，溅起细碎的涟漪。她松了口气，慢慢脱下上衣，叠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中间层，才小心地踏进浴缸，温热的水没过小腿时，紧绷了的身体瞬间软下来。她往水里缩了缩，把胳膊也浸进去，之前被烫红的那片皮肤碰到温水，没了刚才的灼痛感，反而有种舒服的暖意。
　　等她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时，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衬得原本略显苍白的肤色多了层莹润的光泽，连眼神都软了几分。发梢还沾着点湿意，随着脚步轻轻晃，鼻尖萦绕着浴室带出来的皂角香，整个人看着比来时舒展了不少。
　　客厅里，李诗怡已经消灭了大半袋果冻，正窝在沙发上抱着卡通抱枕看电视，见她出来，立刻扬起笑脸：“孟玲姐姐，你洗好啦！快来吃果冻，都要被我吃完啦！洗完澡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舒服多了。”孟玲回以一个真诚的浅笑，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空调的凉风拂过她带着湿气的肌肤，激起一阵舒适的凉意。
　　她刚坐下准备吃一个，就听见玄关传来开门声，张姨拎着满满一篮食材走进来，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从菜市场过来。
　　“姑娘们，今中午吃糖醋排骨好不好?”张姨笑着把排骨从袋子里拿出来，又从篮底翻出把翠绿的青菜，“再炒个时蔬。”
　　李诗怡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张姨身边帮着递塑料袋：“好呀好呀！张姨做的糖醋排骨最香了！”
　　孟玲坐在沙发上没动，看着进来的张姨和雀跃的李诗怡，手指悄悄蜷了蜷。她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搭话帮忙，也不确定她能不能帮到张姨，只能安静地坐着，连手里的果冻都忘了剥。
　　这时张姨忽然转头看向她，语气亲切：“孟玲小姐喜欢吃什么?李总特别交代我务必问到孟玲小姐喜欢吃的菜，然后给你做一道，不能让你在这儿感到被无视。”
　　这话让孟玲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意外，她在姥姥家都没有被这样特意惦记过，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果冻，小声说：“我、我不挑的，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不用特意为我做……”
　　话没说完，就见李诗怡凑过来，晃了晃她的胳膊：“姐姐你说嘛！张姨会的菜可多了，你说一个菜，张姨肯定会做！也肯定很好吃。”
　　张姨也笑着点头：“姑娘别客气，李总特意吩咐的，你说一道，阿姨保准给你做好。”
　　孟玲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犹豫了几秒才小声说：“那、那就麻烦张姨，做个番茄炒蛋吧……我在家常吃，也爱吃。”
　　“番茄，鸡蛋家里就有，今中午就能给你安排上。”张姨笑着应下，转身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孟玲没什么事做，指尖无聊地扒拉着沙发扶手上的抱枕流苏，目光扫了圈客厅，没看见李诗嫣的身影，忍不住问：“你姐姐呢？怎么没在客厅待着？”
　　“姐姐在书房写作业呀”李诗怡蜷在沙发角，手里还捏着半颗果冻，“她说作业要赶在饭前写完，不然下午忙得很。”
　　这话让孟玲的指尖猛地顿住——她像被突然拽回神，猛地想起自己书包里的周末作业，昨晚刚到李家时满心都是寄人篱下的局促；今天上午又忙着回去拿东西、买新书包、洗澡收拾，竟把作业忘得一干二净。
　　她放下果冻，小声说：“我、我也得去写作业，不然晚上该赶不及了。”
　　李诗怡从沙发上探起头，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三年级作业这么多的吗？
　　……
　　等孟玲再从客房出来时，厨房飘来的番茄炒蛋香味已经浓得化不开。
　　她抬眼望去，李诗怡正坐在餐桌旁转着筷子，李诗嫣则伸手把一副碗筷往一个空座位方向推了推，碗沿摆得齐整，一共四副。
　　菜很快便上齐，孟玲也上桌。
　　张姨端上最后一盘番茄炒蛋时，特意把盘子往孟玲面前推了推：“孟玲小姐，你要的番茄炒蛋，我多放了点糖，吃着更鲜，你尝尝合不合口。”
　　孟玲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颊微微发热，小声说：“张姨，您直接叫我孟玲就行，不用加‘小姐’的，听着怪生分，也不自在。”
　　张姨拍了下自己的手背，眼里满是笑意，“光顾着记李总叮嘱的‘照顾好’，倒忘了这么叫着见外。行，往后我就叫你孟玲”说着还拿起公筷，往孟玲碗里夹了块裹满酱汁的番茄，“尝尝张姨的手艺。”
　　孟玲咬下一口，番茄的绵软裹着酱汁的清甜在嘴里散开，连带着鸡蛋的香都更突出了，她眼睛亮了亮，真心实意地说：“张姨，你手艺好好呀，比我之前吃的都好吃。”
　　“这孩子，喜欢吃就好！”张姨笑得眼角都弯了，又指了指厨房方向，“你们先吃，我去收拾厨房。”
　　李诗嫣最先吃完，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擦了擦嘴角，轻声问：“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孟玲有点不好意思地扒了口饭：“没有呢，还剩下数学。我这次测试没上95，被罚了五遍数学公式”
　　李诗嫣愣了愣，很快想起班里的数学奖惩规则，每周数学测试没考上95的除了基本作业外还要把试卷所涉及的数学公式抄五遍。
　　“你们数学老师分数没达标还有额外作业啊?”
　　李诗怡读的也是锦礼汇智中学，而且升三年级大概率就“继承”李诗嫣、孟玲她们班的全科教师团队。
　　李诗嫣点了点头：“而且还会按次数上涨，所以你别再上二十分钟，梦游二十分钟了，不然以后你的额外作业要堪比基本作业。”
　　李诗怡手里的勺子“当”地磕了下碗沿，立刻噘起嘴，攥着李诗嫣的衣角辩解：“我才没有梦游！是王老师讲算术题太无聊啦，我数天花板上的灯都比听题有意思！”
　　李诗嫣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现在不集中注意力，以后跟不上，罚抄公式的时候可别哭。”
　　“哦，对了。”孟玲想起自己换下来的校服还没有洗，“请问洗衣机在哪啊？我校服还没洗呢”
　　李诗嫣正准备起身离开，顺便回道：“张姨刚收拾浴室已经给你手洗了，现在都晾在阳台，这么大太阳今晚应该能干。”
　　她心里软了软，小声说：“啊……又麻烦张姨了。”
　　李诗嫣没再接话，指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点午后的慵懒：“我先去午休了，你们俩吃完最好也睡一会儿觉吧，这太阳好大，不然下午会没精神。”
　　“知道啦”李诗怡放下勺子，嘴里还嚼着半口米饭，含糊地应着。她打小就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听着“睡觉”两个字，眼睛就开始发困。
　　孟玲跟着起身，顺手把自己的空碗往另外两只碗方向推了推。
　　张姨见三个人都起身，笑着过来收拾起桌上的空碗：“都午休去了吗？接下来保证轻手轻脚的，不吵着你们。”
　　客房采光很好，却也真的热。孟玲轻轻带上房门，没有完全关严，她留了一道细细的缝，风裹着客厅空调的凉意钻进来，才稍微舒服些。
　　她仰面倒在床上，目光沿着天花板上吸顶灯的纹路游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事。
　　原来她不是不好接近，只是习惯把关心藏在没什么温度的话里。孟玲想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刀子嘴豆腐心……”
　　这词轻轻滑出唇边，连她自己都怔住了，随即又笑开——好像还真没说错。
　　孟玲原本还想着从书包里翻出罚抄的公式接着写，可一沾床，一股浓浓的困意便猛地涌了上来。
　　“算了，反正离上学还有半天时间，就睡一会儿……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起来写……”
　　她对着天花板小声嘀咕，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妥协般合上眼，往枕头里蹭了蹭，任由从门缝钻进来的凉风拂过脸颊，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轻轻浅浅，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李诗嫣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客厅一片静谧，只有空调低声运作。她习惯性地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客房。
　　其他房间门都紧闭，就那间房房门敞开着。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探头一看，只见孟玲侧躺在床上睡得沉，姿势实在算不上雅观，而且她连鞋都没脱，两只脚就那么吊在床沿外，沾着灰尘的鞋底悬空，与干净的床单形成鲜明对比。
　　李诗嫣的眉头本能地一蹙，几乎要出声训斥这般不讲卫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放轻脚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认真地打量这个同班同学。
　　以前在学校，因为某些原因，她基本对孟玲选择视而不见，几乎没怎么认真看过孟玲，更别提观察她的睡姿。
　　这会儿凑近了才发觉，孟玲的底子其实很好看。即便只是酣睡的侧脸，也能看清她细软的眉毛垂着，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大概是午后睡得暖，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晕，衬得原本清秀的眉眼多了点楚楚动人的软意。
　　她盯着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极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妥协。然后，她弯下腰，动作前所未有地轻柔，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孟玲的鞋帮，尽量不碰到她的脚踝，将一只鞋轻轻脱了下来。接着，是另一只。两只沾着外面尘土的鞋子被并排放在床边的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又静静地看了几秒孟玲毫无察觉的睡颜，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情绪在心底漫开——她睡着的样子确实可爱。
　　甚至……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倏地冒了出来：想偷偷拍一张下来。
　　李诗嫣的指尖下意识往口袋里探，触到手机壳冰凉的边缘时，却又猛地顿住。
　　……这念头太荒唐了。
　　她暗自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只觉得自己这念头既唐突又幼稚。哪有人偷偷拍别人熟睡样子的？
　　可是——
　　目光却像被什么黏住了，迟迟无法从那张恬静的睡颜上移开。
　　拍?还是不拍?
　　李诗嫣僵在原地，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选择困难症。”理智告诉她这绝对不行，可心底那股被颜值撩拨起的冲动，却像一只小猫，不停地用爪子挠着她的心。
　　就一张，悄悄地……
　　最终，对这份罕见娇憨的留恋，压过了理智的警告。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摸出手机，指尖微颤地点亮屏幕，对准了那张睡颜，指尖悬在快门键上，刚要按下——
　　“唔……”
　　孟玲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一颤，旋即，那双还带着朦胧水汽的眼睛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诗嫣的手机还举在半空，偷拍的意图暴露无遗。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孟玲的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懵懂地望着俯身的李诗嫣。
　　“……你?”
　　李诗嫣心里咯噔一下，但强大的本能让她瞬间挺直了腰板。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手机藏到身后，连耳根的红意都没来得及压下去，先发制人，语气又急又冲，像一串点着的鞭炮：
　　“你能不能讲点卫生？！穿着外面的鞋就往床上躺？！”
　　不等孟玲反应，第二句紧跟而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质问语气：“睡觉也不知道脱鞋，你这坏习惯跟谁学的？”
　　最后，她双手抱臂，用一种混合着嫌弃和“为你着想”的目光扫视着孟玲，完成了绝杀：“你是女孩子诶！虽然家里没别人，但能不能有点自觉和形象？睡觉也不知道关门，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连珠炮似的话砸向还晕乎乎的孟玲，成功地用声势浩大的责备，掩盖了自己方才那点不可告人的心虚。
　　孟玲刚睡醒的迷茫还没散，又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弄得更懵了。
　　责备她……不讲卫生和不注意形象？因为没脱鞋、没关门？
　　“我……我是没脱鞋”她坐起身，低着头小声承认，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带着一丝委屈，“可是房门没关，是因为房间太热了……客厅开着空调，我就想留条缝蹭点冷风……”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却不料李诗嫣抱起手臂，下巴微扬，语气又急又冲，立刻怼了回来：
　　“你热你不说，我还能猜得到？难道要我每天追着你问‘冷不冷、热不热’？自己的需求不会主动讲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自己都觉得这么说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孟玲被怼得抿了抿唇，没再反驳，盯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指尖轻轻抠着衣角，连头都不敢抬。
　　这番话像一阵疾风骤雨，瞬间将孟玲那点“她的态度好像有所松动”的怀疑打散了不少。
　　亏她还觉得李诗嫣对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现在看来真是想多了，人家分明还是以前那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看着孟玲被怼得抿紧嘴唇、低下头盯着自己膝盖的委屈模样，李诗嫣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但这感觉立刻被更强烈的、害怕被看穿的心虚所取代，让她硬生生板着脸，维持着那副冷淡的表情。
　　“总之……你自己注意点。” 李诗嫣生硬地扔下最后一句，几乎是立刻转身，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客房，连门都忘了带。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她独自坐在床边，那股寄人篱下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委屈。
　　她下意识地蜷起脚，想将双腿也收到床上，却瞥见两只鞋子都被摆得整整齐齐，鞋头一致朝外。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睡着时绝对没有脱鞋。所以……是李诗嫣帮她脱的？
　　摆放周正的鞋子，与方才那张冷言冷语的面孔，在她脑海里剧烈地冲突着，让她更加困惑，可此刻她心绪纷乱，被李诗嫣刚才那顿训斥弄得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思去深究这是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