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catsmemory

3、一之三

　　我第一次见到乙希，是在入宫半年之后。

　　虽然那时我已是秀女，名义上己是皇帝的女人，但我与皇上素未谋面。

　　主持选秀的是当时的贤德太后，她穿着正规的锦袍大挂，轻蹙眉头，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展颜。虽然在宫人的小心保养下，她比一般同年纪的妇人年轻，但美丽的面容已呈老态。眼角微微松弛的皮肤，正透露她已经青春不再了。

　　她随意瞄了低头站在庭园中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少女一眼，便轻描淡写地用手指一挥，决定了几个人今后的生活。

　　其中一个，是我。

　　我们随即被送到宫中一处小院落，由资深宫女教导皇宫规矩。这个时候，一众秀女早已分门别派，剩下几个家世并不显赫的平民子女伶伶仃仃的无人理会。外貌稍为标致的，便成了那些权贵之后的捉弄对象；中人之姿的，就真正成了她们眼中的隐形人了，不过偶尔被使唤一下是免不了的。

　　但自从几个骄纵的秀女被赶出宫之后，她们都变得谨言慎行起来。原来照顾我们的宫女都是一个个考宫，任务是把品性不纯的秀女淘汰出局。

　　我们这样在宫女审视的目光下过了三个月，才在资深宫女的首肯下获准侍寝。

　　经过这一轮的筛选后，三十个秀女只剩下八个，本来以为皇上不久便会召我们其中一个侍寝，怎知毫无音讯，仿佛我们已被遗忘一样，只为我们每人分配了一个小园子就没有下文了。

　　深夜，其他人大概都惶恐不安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而我则坐在花园中发呆。反正这种事怎么着急也没有用，而我，也没有得宠的雄心壮志。

　　只见红墙内，一株寒梅在雪中傲然而立，那孤高的身姿使人神往。

　　白色的鹅毛一片片的在空中飘下，偶尔被风卷起，重新在高处继续落下，落在屋檐上、落在墙头上、落在树上。

　　月亮静静地挂在枝头，在这夜半无人时，能够听见的只有风声，树木摇动的沙沙声而已。

　　穿着棉袄，我坐在石阶，身边放着一个小炭炉，上头暖着宫女为我准备的水酒。我用布垫着手，小心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边细口细口的吮饮着，边欣赏着我在宫中看见的第一场雪。

　　其实宫中的生活没想像中拘束，宫女也没传言中势利，起码她们没有因为我半年也没有被皇上召寝而待慢我，日常所需不匮缺乏，只要不走出自己待的园子，行动也不会受到限制。

　　就算我像个下人一样不顾身分地坐在石阶上赏梅喝酒也可以。

　　我打了个呵欠，整个人靠在门柱上，伸出脚踢地上的积雪。

　　好冰…好湿…但很好玩…

　　打量了我在雪地上弄出的坑洞一会儿，我抬头，正好看见有个人正往这园子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狐裘，身边没有任何侍从，走路如落雪般悄然无声，身姿面容就像梅树一样清秀冷漠，但脸上柔柔的微笑却使人心生亲近之心。

　　假如不是他那身服饰早已昭示他的身份的话，我会认为他是仙、是妖、是精灵，也不会认为他是人。

　　这样的身段，不是人可以拥有。

　　“绿水拜见皇上。”我蹬了蹬脚上的雪，站起来随意福了一福。

　　“免礼。”那双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扶起我，然后猛然把我拉进怀中。“仔细看来，你的容貌蛮标致嘛？”

　　“多谢皇上谬赞。”温驯地伏在他胸前，我的心思急转着。皇上要宠幸我大可命令管事把我带到他的寝宫，没有必要像幽会一样偷偷摸进来。他现在这样做，到底为什么？“皇上…找妾身有事？”我把脸埋进他的前襟，假装害羞地问。

　　“看来我终于找到一个懂得思考的女人了。”他轻轻推开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飘忽起来，“绿水，我有些事要与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