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两件事一起哭更高效 ...
-
钟明洲一路背着展青进了电梯，又搀着他脱鞋，进屋。
展青其实没醉到不能自理的程度，但是有这么个仆人服侍，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等着伺候。
倒在床上模模糊糊快眯着了，又被钟明洲叫醒，让他喝点蜂蜜水。
展青把眼睛欠了一条缝，深深嗅了一口：“你抽烟去了。”
“……嗯。”
钟明洲掸了掸衣服，无济于事，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反而在屋子里弥漫开。
展青皱皱眉：“少抽点。”
“嗯。先把水喝了吧，不然胃不舒服。你是不是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
展青这会儿没脑子和他周旋拌嘴，诚实地点点头，接过水杯跟喝酒一样一饮而尽。甜丝丝的蜂蜜水浸润口腔，滑过喉咙，身体从内到外涌起一丝暖意。
“我给你煮点东西，吃了再睡吧，喝了酒睡觉胃不舒服。”
“你？”展青顺着杯沿瞄他，笑笑，“你煮的东西……只会让我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我在学做饭呢，哥。”
谁稀罕。展青把杯递给他，翻了个身，大头朝下埋进被子里。摩托像是见到久违的亲人，趴到他头顶围成个半圆，呼噜呼噜地响，展青就把手举过头顶去摸它。
钟明洲擎着杯坐在床边，没动地方。
“你失恋了？还是表白失败了？”
被子里传出一声闷哼。
“那个女生？”
又一声闷哼。
钟明洲又提起他的伤心事，托王荣祖的福，他本就喝得发浑的脑子现在想不起来yuki下半张脸长什么样，只能记得那双“和你弟很像”的眉眼。
真烦。连王荣祖都喜欢钟明洲，这个世界是围着这种长得帅又会来事的人转吗？
展青越想越气，坚强地坐起来，从一滩变成一坨。
“怎么了，想吐？”钟明洲轻声问。
连关心人的语调都这么细致入微，怪不得被人喜欢呢。
他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指软绵绵地勾了勾，示意钟明洲凑近一点。
“……我身上有烟味。”
“没事，”酒让人变得诚实，展青今晚又的确话多，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笑，“我还挺喜欢闻二手烟的。”
钟明洲的眉头逐渐展开，诧异地抬高，随后嘴角扬起一个用来哄着醉鬼的无奈的笑，柔声问：“你喜欢哪款，我给你抽一根。”
说罢，从裤兜里掏出四块颜色各不相同的东西，在床上一字排开。
展青定睛一瞧，是四个烟盒，抬头看钟明洲，乐了：“你变魔术呢啊？”
眼睛向下一扫，又看清钟明洲穿的专业袜子，问：“打球去了？”
“哦，下周有个篮球赛，晚上就和同学去练了会儿。不是你说让我多和学校的同学沟通交流吗，我参加了学校的社团，生活确实丰富一些。我不光打球，还在社团写曲子呢，哥你想听吗？在我电脑里。”聊起这些，钟明洲的眼睛里放出点光芒，“我打算传到网站上，说不定还能做个自媒体之类的。”
展青没说话。
“我觉得你说得对，哥，上学期我光顾着打工，舍本逐末了。现在我参加比赛获奖能拿奖金，跟着实验室做项目，平时打打球写写歌什么的，总算觉得有点像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了。”
“哦，”展青慢悠悠地抻着长音，饶有兴致地看他，“你想象中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大概能猜到。好不容易熬过应试教育，拿回主宰自己时间的权利，在一个生机勃勃的校园大展拳脚，享受恣意人生……他本科刚入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可惜到头来四年光阴徒增，跟绝大多数人一样，默默无闻地来，不着痕迹地走。还没等到属于他的黄金时代到来呢，他的时代就结束了。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他没听清钟明洲叽叽喳喳的叙述，只捕捉到一个话尾，说他要在大学四年里努努力，“大展宏图”。
大展宏图，好老气、好虚无、好空洞、好单纯的一个词。
展青突然感到一阵惆怅的思绪。
“嗯嗯，展，展……展去吧。”
他从钟明洲身上依稀看到点曾经的影子，只不过那些时间恍若隔世，当初一腔热血早就记不太清了。
他知道这些年轻人，在学校里有社团，有协会，有兴趣爱好。标签是运动健将，或文艺明星。或许也有机会站上各式各样的领奖台。可能要等到走出学校、走进不同的写字楼格子间，他们才能明白人生不是一个广阔无边的平面，而只是一条单薄的线。
至少对展青来说，人生已经如此固定。谁没做过几个梦呢？可是过了那个年龄，曾经幻想做科学家、演员、作家、漫画家……的种种可能性就都烟消云散了，无限的可能性逐步坍缩成一个狭隘的点，他没有成为梦想中的漫画家，他成了一名普通的、身无长物的公司职员。
“哥，你怎么了？”钟明洲方才说话的快活语气跟着展青逐渐耷拉的眉眼冷却下来，“怎么突然不开心？”
展青摇摇头，要把自己关于人生哲学的思考也都晃出去。
“没有。挺好的。该做梦的时候就得做梦。至少你不用为了生活发愁，安心做梦去吧。”
至少此刻，他是真心羡慕钟明洲有做梦的机会。
钟明洲抿着嘴唇，半晌才开口：“那我倒是还有一个梦。”
“嗯？”
等了会儿，没听到后话，展青掀起眼皮看他，那张脸近在咫尺，目光深邃又坚定，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了。
“什么？”展青懵着脑袋，又问一遍。
“哥，你能不能先别谈恋爱？”
谈恋爱啊……展青心说我也想谈呢，这不是你三番五次给我搅和黄了么？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下一片阴影，他竟然有些头晕目眩。
离得这么近也这么好看，上天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啊……钟明洲要是个女孩，也能长得挺漂亮，王荣祖这话好像还真没说错，他那混不吝又玩得开的流氓，可别是对钟明洲有什么非分之想。
面前的脸和他想象中yuki的脸重合在一起，展青没工夫厘清自己到底在想谁了，晚上喝的那些酒兑上蜂蜜水，在他脑袋里形成了一团团白色絮状沉淀，缠绕住他的大脑里负责理性的每一部分。
他就这么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把嘴巴贴了上去。
和想象中的触感很不一样。虽然展青常常幻想接吻是什么感觉，但是人终究想象不出自己没经历过的东西。
钟明洲别的五官都那么硬朗，嘴唇居然是软的，先凉后热，硬要形容的话，让他想起小学时候吃的一种东西，好像叫“拖肥”，椰果制成的，含在嘴里很软，但又很有韧劲。
嗯，比拖肥好吃一些。
他多品尝了一会儿。
“你干嘛……展青。”
钟明洲做了很大努力，才说服自己拉开一点距离。呼吸的节奏彻底乱了，额头也沁出一层薄汗，蹦出来的字都是哑的。
展青迷蒙地看着他，没回答，似乎是压根没听见，他眼睛不太清明，像毛玻璃。
夏末秋初的凉爽夜晚，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忘了吃糖了。”钟明洲突然开口。
“什么糖。”
“……口香糖，不然嘴里都是烟味。”
“哦，”展青轻声道，“所以你之前，嚼口香糖，是为了和别人，接吻。”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就想向后撤。
钟明洲立刻说：“别。”
“嗯？哼……”
后脑勺被按住，眼前的景色逐渐失焦、模糊，展青昏过去之前最后记得的，只剩下呼吸交错的炽热温度，和天花板中心一团淡黄色的光晕……
没人告诉展青，喝完啤酒的第二天不会睡到日上三竿，而是会早醒。
他天没亮就睁开眼睛，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钟明洲的睡衣，被窝里很热，他困惑地转过头，发现胳膊边有个赤裸裸的贴身热源。
……
……
从被扔进出租车开始的记忆以高强激光射线的形式发射进他酒精退潮的脑子里，复刻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宇宙大爆炸，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他原本1048G的脑子被炸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屏。
嘶……
呼吸滞住，大气也不敢出，展青蹑手蹑脚地下床，七手八脚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连滚带爬地逃出卧室，差点在门口踩了猫尾巴。
“哎哟我操……”展青捂着心口默骂了一句，轻轻一脚把摩托拨开，头也不回地奔出大门。
这下是全不对了。
我，展青，酒品爆差，再喝是狗。
他赶上了第二班早的电车，逆着上班族的人流回家，魂却是走一路掉一路，等坚持着进了家门，已经是六魂破碎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玄关换鞋的台阶上。
他昨晚在干什么？
毕业酒会，喝酒，表白失败了，女明洲，亲了，感觉不错——
不不不不不不大错特错！他亲了钟明洲吗？然后呢？他俩进行什么后续运动了吗？展青感受了一下，没什么异常痛感，也没有弹尽粮绝的空虚感，只有嘴角有点扯痛……应该没有吧？不知道，不记得了，他睡过去了，醒来就跟钟明洲抱在一张床上……
“操啊！”
展青终于把头埋进肘窝里，毫无形象地发出一声咒骂。
或许应该跟钟明洲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不应该跟一个醉鬼计较吧？大老爷们亲一下怎么了？大不了道个歉，这事翻篇。趁着钟明洲还没起床，赶紧一鼓作气把消息发了算了！
他抓着手机，划过一溜无所谓的群消息，点进钟明洲的聊天。
你怎么知道的，哥。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最新一条未读，昨晚收到的，那时他光顾着喝酒没来得及看。
知道什么？展青稍微看了一眼上文，顿时如五雷轰顶。
“！！！”
他把手机直接甩了出去。
他亲了一个gay，这个gay是钟明洲。这个既定事实让展青措手不及，他决定花一天的时间好好理清这件事，想一个合情合理的回复。
可是平日里最爱思考的大脑此时此刻却罢工了，和他每次画画之前的准备一样，想要专心思考，就得先吃饱饭，所以他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碗拌面。吃饱了得找个合适的环境思考，于是他抓起吸尘器把地毯吸了一遍，洗衣机里的衣服全掏出来手洗了一遍，然后钻进床里那个绝对安全的角落，平板上选了半天帮助思考的白噪音BGM。手里还缺点什么，他又爬到床头抓了包软糖，一颗，又一颗往嘴里塞。
好了，一切准备好了，展青，没有别的事可以逃避了，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正常人遇到你这个事估计都寝食难安茶不思饭不想了，你总得面对！
展青闭上眼开始思考。
一分钟。
展青开始打呼噜。
他再睁开眼，地毯上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夕阳。
“操。”他低骂一声坐起来。
手机上多了很多条未读消息，还有未接的语音电话，展青看着屏幕，更不想解锁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和钟明洲有这种身体接触，要和他说自己是喝多了认错人了吗？一开始确实是想到yuki才头脑一热凑上去的，但是那股烟草味几乎一瞬间就把他冲醒了。他只是喝多了酒，不是傻子，他明知道那个人是钟明洲，可是，可是……
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于接吻不小心痴迷了，这个理由成立吗？不，他隐约地感觉到，在对视的那一刻，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个，他想要的是——
“是我。”
一阵拍门声把展青惊醒，他茫然地抬头，在分辨出门外是谁的声音后心跳骤然加速。
干脆假装不在家吧。
展青栽回床上，把头一蒙。
笃笃笃，展哥，你在家吗。
笃笃笃，是我，展哥。
笃笃笃，哥，你在家吗，有事找你。
笃笃笃……
展青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低吼，掀开被子去开门。
“展——展哥，你在家啊。”钟明洲第不知道多少次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早上醒了发现你人不在。”
“哦……嗯。”展青把他让进屋里，努力找回正常的声线，“怎么了。”
“你今天吃饭了吗，头疼吗？”钟明洲一边脱鞋一边问。
“……嗯。”不知道在回答哪个问题。钟明洲还是有魄力，居然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是展青嘴角还破着，那条“你怎么知道”还在消息框里躺着，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什么事找我？”如果没事的话，他希望短期内都不要再见面了，让时间冲刷记忆，忘掉这一切。
“我爸和你妈明天要来。”钟明洲言简意赅。
“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 两件事一起哭更高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