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不带伞的那天注定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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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yuki，展青去实验室静坐了一下午思考人生。
静不下来。
他一生遵纪守法按部就班行善积德，怎么情感之路就走得这么不顺呢？就因为他进大神宫的鸟居没鞠躬还被门槛绊了一跤？那他回国去拜拜中国神，牛郎织女嫦娥什么的还有救么？
嗡嗡。
有粉丝私信他还接不接同人稿。
操，这种东西再不能画了，他就是被这东西害惨了。以后他要画胸大屁股大的兔女郎，画长发飘飘的学生妹，他宁愿被骂恶俗直男也不想给心仪的女孩当姐妹。
但好像自己对大胸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吧？操，首页推的全是肌肉男，导致他很少关注这个。
嗡嗡。
yuki给他发消息，再次对误会表示歉意。还能说什么呢？再往上翻一页就能看到yuki给他发照片让他帮自己挑个帽子，当时心里有多激动现在脸就有多疼。
嗡嗡。
公司给他发邮件，祝贺他通过答辩，成为正式员工，下个月开始全职工作。又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但他却没什么波澜，而是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和钟明洲更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嗡嗡。
……操。
展青深吸一口气，关机。
实验室的同门一进屋就乐了：“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啊展青，去相亲啊？”
展青报以毫无灵魂的干笑。
“哦对了，大石说晚上请咱们吃顿好的，不在实验室点外卖了，找了家居酒屋，咱们一块过去啊？刚给发消息你没回。”
展青报以毫无灵魂的点头。
“倒是走啊？光答应不动屁股。”
展青毫无灵魂地跟着走了。
不光是要毕业的几个学生，新来的几个学弟也跟着来蹭饭，大长桌挤得满满当当，展青挑了个最边角的位置，挨着王荣祖坐着，不参与大家的聊天。
王荣祖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毕业了还不高兴啊？丧丧个脸……你不是都找到工作了吗？哪像我，回国了又得被我老子管着了。”
展青连颗毛豆都没吃，先闷了满满一杯酒。
“我今天中午跟喜欢的女生表白了。”
王荣祖眉飞色舞起来：“嚯啊，原来你还有喜欢的女生？”
“不然呢？难道我喜欢男的？！”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王荣祖把新的一杯酒塞进他手里，跟他碰杯，“我以为你是个断情绝欲的工作机器呢。然后呢？表白失败了？”
展青一仰头，再次一饮而尽，酒杯重重放回桌上：“嗯。”
“嗐，多大点事儿。凭你这条件，想找啥样的找不着？花姑娘大大的有，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摇头。
“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王荣祖乐了，“我你还不知道？男女上的事你问我，那简直是求医找着华佗啊。”
展青还是轻轻摇头。一下喝得太猛，酒劲有点冲头，他开始发晕。
“哎哟，让我们小展青这么念念不忘，这么伤心，那得是啥样的女生啊？”王荣祖拿出贴心大哥的风范，搂着他肩膀，“有照片没？看看。”
展青想了想，翻出yuki的朋友圈。以前他也会时不时点进去看看，只不过原本看是幸福，现在看是心酸。
王荣祖凑过去定睛一瞧，乐了：“嘿，女明洲！”
这个名字让展青顿时头皮一紧，刚还迷蒙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呢？！”
这个二世祖当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还解释道：“你看这大眼睛，这鼻梁骨，长得和你弟很像啊！”
王荣祖替他点开一张照片，放大，然后伸手遮住下半张脸。
“我，操。”
展青的嘴合不上了。
只看上上半张脸，这俩人竟然还真有几分相似！自己肯定被鬼打墙了，不然怎么走到哪都有钟明洲的影子？如果现在有面镜子，他的脸应该是绿色。
“你别说，从这张照片能看出来，钟明洲要是个女孩啊，也能长得挺漂亮，哈哈哈！”
“……”展青把手机“铛”一声扣在桌面上，“就算长得像一点，性格可是天，差，地，别。yuki是天使，他，是傻逼。”
王荣祖从没听过他这么说话，乐得嘿嘿笑：“青啊，你是不是喝多啦？”平时展青哪怕气急了，也只会皱眉抿嘴叹气，绝对不至于破口大骂的程度。
喝多了吗？展青感受了一下，身体微微发热，但还能思考啊。他缓缓摇头：“没喝多过。”
“哟，看不出来啊！酒量这么好。”
“不是。”继续摇头，“我没怎么喝过酒。”
看他那样还是有心事，王荣祖干脆也不听那群同门聊天了，又叫了两杯酒，道：“成，反正毕业了高兴，难得有空听你讲讲话，咱们干脆再喝点，喝到位了，把你心里的事儿都说出来，不吐不快。”
这人其貌不扬，但确实挺热心。展青偏头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点感激。也许自己真是喝醉了吧，他此刻特别想有个人说说话。
“行。那我给你讲讲这个傻逼。你之前不是说他打工被举报了？”他伸出手指着自己，“就是我举报的。”
“你？你举报他干什么？人孩子打工那么不容易。”
“因为我要让他看看，不是卖惨就可以让我妈给他钱的……他从小就擅长干这个，把自己弄得特别可怜似的，其实都是故意的！你看他装无辜，其实他心里算计多得很，说不定在外边怎么胡闹……嗝。”
王荣祖笑笑：“这我得说说你啊，主观臆断了。小明洲在外边还真没胡来，我每次约他出去玩，他顶多跟我们吃个饭唱个歌就回去了，我们去玩别的，他从来都不去，说怕你揍他。你看你把他管的，简直了！”
“怕我揍他？”展青好笑地看着他，“我揍他他还乐呢！我揍他都是轻的。”
“是是是，你弟就乐意你揍他。”王荣祖撇着嘴乐，“哎，他管你妈要钱干嘛？你不说是远房表弟吗？”
展青沉默了。
“好像也没主动要过钱，但是我妈喜欢他，老给他买这买那，给他打钱。”
“那正常，你弟讨人喜欢啊，我看他一笑都想给他打钱。不过他也不要，哈哈。我请过他几次，他都想办法请回来了。其实对我来说也就是个零钱，但他就是不占便宜，你说这不得更讨人喜欢了吗？哈哈哈……”
展青默默看着他：“gay。”
“？”
“反正，”展青接着说，“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看着无辜，其实……蔫坏。我的恋爱都是他给我搅黄的。”
“那不能，”王荣祖坚持反驳，“要我说啊你就是自己看自己弟弟，怎么看都不顺眼。你跟我骂他，明洲怎么跟我就从来不骂你？你学学人家这格局。”
“他跟你讲我吗？”
“啊，老讲，我俩不就共同认识个你吗？他没事就问问我你的事儿，可关心了。”
“那他怎么讲我的？”展青酒劲上来，语速也变慢了，半睁着眼皮趴在桌上等王荣祖讲话。
王荣祖一说起来絮絮叨叨没完：“他啊？他说得多着呢！还老跟我对着来。我说你面瘫，他说你不面瘫；我说你话少，他说你话挺多；我说你沉闷，他说你挺活泼……你说也不知道他是拿哪个眼睛看你呢，啊？他还说，他从小就佩服你，自立，成绩也好，他就是因为你在日本才来的东大。你简直成他偶像了都！哦对，他说他高中有一次打球把胳膊摔了，不敢告诉他爸，就告诉你了，你给他买的药，帮他上药，他可感动了。你看，这小事他都记得清楚，啧啧，这孩子善啊……”
“有这事吗？”展青自言自语。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没怎么回过家，更不记得什么时候帮钟明洲涂药，只有一段时间钟明洲天天发消息说自己胳膊肘摔破了好疼好疼，他嫌烦，外卖买了包碘酒送到学校去。
“臆想的吧。”他总结道。
“你这人也真是！”王荣祖乐呵呵地怼了他一拳，“他妈好像在他小时候去世了？钟明洲也挺可怜，他说小时候大家不跟他玩，还有人看他长得小欺负他，他爸也是文质彬彬的，不跟人起冲突，没法替他撑腰。能一路长成这样没走弯路，挺厉害的，起码比我强多了，哈哈。”
这样啊。展青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问过关于他家的事。不过说没人陪他玩倒确有可能，不然不至于整天在那秋千旁边站着。
展青轻笑了一下，略感疲惫地阖上眼皮。
桌上不知道谁聊起毕业的话题，大家有的要回国，有的接着读博，也有留在日本工作的，展青眼皮虽然沉重，耳朵还竖着，听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中英日夹杂，心里竟然生出那么一点离别的不舍。热闹的筵席过去，大家的人生各有选择，他就要回到那栋空荡荡的小房间里了……
“哎，别睡了，展青……”王荣祖不愧是酒吧老手，虽然已经有些大舌头，却还主持着局面，怼着展青的脸叫他，“该回家了，你自己能回去吗？”
展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想点头，实在觉得困，点了半下就趴桌子上不动了。
“啧，别睡。给你打个车？钥匙还能找着吗？”王荣祖拍拍他。
“让……我弟接我……”
那小子动不动骚扰自己，自己麻烦他一回不算什么吧？他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出租屋。
“成，那我给你弟发消息。”王荣祖扶着他走在最后，一群人又是鞠躬又是拥抱，七手八脚地道了别，展青就跟另一个打盹的陌生醉鬼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头埋在膝盖里。
“哎！别坐地上啊。”王荣祖想拉他，“靠，你小子看着瘦怎么这么沉啊……”
“是你……虚胖。”展青猛地抬起头，呲着牙乐，“别管我了，我坐会儿……吹吹风。”
“你弟说他打车过来，二十分钟到。”
"又打车！败家。"
“那你总不能让他走着来吧？再背着你走十公里回去？”
展青思考了几秒：“行。”
王荣祖站在他身后哈哈直乐：“我发现你这人，平时挺呆板的，喝完酒怎么这么有意思……”
已然过了零点，街上声音渐渐稀落，两个醉鬼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一辆黑色出租车闪着灯停在面前。
“龙哥。”钟明洲迈开长腿从车里钻出来，伸出一只手掌冲王荣祖行了个礼，然后才看见坐在王荣祖脚边的展青。
“明洲！你可算来了！你哥今天失恋了，喝了不少酒，你把他带回去照顾着点吧……别晚上再吐了。”
“失恋了？”钟明洲已经架在展青胳膊下面的手顿了顿，把展青像个木偶似的提起来。
“嗐，你哥小处男一个！没经历过，估计受打击了，哈哈哈……那你们回去吧，我的车也马上到了。回去注意安全啊！”
“好，麻烦龙哥了。”
钟明洲把展青掫到自己背上，掂了掂，然后腾出一只手向王荣祖挥手告别：“龙哥回家也注意安全！”
王荣祖看着他背着展青大步流星走到车旁，又拉开车门把展青扔进去的身影，不由得默默感叹。
年轻人就是有力气啊。
车上。
“回哪啊？”展青叉着腿仰在后座，眯着眼懒洋洋地问。
“回我家，”钟明洲把带来的外套盖到他身上，“行吗？哥。”
展青轻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钟明洲小声说：“哥，你谈恋爱了啊。”
展青刚闭上的眼皮被迫掀起来，艰难地觑了他一眼，中午的事隐约突破酒精传输到大脑皮层。“拜你所赐，没谈上。”
“哦。”钟明洲替他把眼睛盖上了，“睡会儿吧，哥。”
出租车开不到公寓楼下，展青被拽着下了车，冷风一激，多一步都不想走了。他终于明白了平时路上见到的那些倒头就睡的醉鬼的感受，此时他也挺想以地为床天为被，就地躺下睡觉。
他这么想，迷迷糊糊地也就这么干了，屁股还没着地，被一个结实的怀抱从后背拦住。
“马上到家了，哥，坚持一下。”
展青晃晃头。“走不动。出粗车……晃得想吐。”
钟明洲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他蹲下来。
“我背你。”
我背你。展青上次听到这话好像还在换牙呢，他在广场玩轮滑，滑累了回家，电梯坏了，他不想上楼。当时展风华也是这样下楼接他，然后说，我背你。
只不过展风华一米六的个子，一百斤的体重，和眼前钟明洲宽厚的后背没法比。
这么一想，展风华也有爱他的时候。
“行。”展青毫不客气地攀上那个记忆中的肩膀。冷风吹得他头疼，他给头找了暖和些的支点，他猜测是肩胛骨的某处肌肉。垂眼一看，钟明洲还穿着件短袖。
“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穿个短袖就出来了。”
“外套在你身上，哥。”钟明洲把展青往上掂了掂，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得很慢。
“哦……”展青不吭声了，把头更往低埋了埋。
路灯下，能看见钟明洲的右手手肘有挺大一条白疤，他想了想，伸手去碰。
“这个是打球伤的？”
“别乱动，哥。”钟明洲的手有点泄劲儿。
“这么多条疤呢。”
“啊？”他也侧过目光看了看，“哦，只有一条疤，那些是长太快抻的，生长纹。”
长太快。展青琢磨了一下，钟明洲确实长大得太快了，他还是当小孩的时候好，脑袋瓜圆圆的，多可爱啊。一转眼，钟明洲不再是那个躺在医院淌眼泪的小屁孩，自己也不是什么贴心大哥哥了。
“我没给你涂过药。”他喃喃自语。
钟明洲像是反应了一会儿，路灯下的影子长了短，短了长。
“在我心里已经涂过了，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不带伞的那天注定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