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权柄》怜阿欢

9、与她歌（八）

　　西维利亚的房间很干净，星九一眼扫过去足以看清大致布局：
　　浅棕色格调，靠墙的床紧贴桌椅，上方是挂壁式书架与日历表。与之相邻的化妆镜与小凳、挂着戏服的衣架共同构建临时的化妆间。一面格子衣柜抵床尾的板，后面是延展的隔墙，顺着半开放的小过道通向卫生间。

　　歌剧院的大部分员工包括朱珊在内都被维涅妮关在休息室内，相当于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搜。

　　她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化妆桌除了化妆品没有别的，它们没什么异常。戏服很整洁也没有口袋，书桌的表面除了笔筒外找不到别的物品，直到她在打开抽屉时看到了一枝紫色桔梗花——
　　一枝早已枯萎，却被其主人精心摆放单独安置在空荡抽屉里的桔梗。
　　这是别人送给西维利亚的，还是没送出去的？

　　维涅妮懒懒靠坐在化妆桌边：“永恒的爱与真诚的承诺啊……”
　　星九下意识回头：“什么？”

　　“紫桔梗的花语。”

　　她暗自犯嘀咕，魔法世界还研究花语这些东西？

　　但为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手机三两下简单搜索对照，免得这个副本内的设定与她们所知的不相符。

　　承诺和爱，如果仅以她所看见的信息来说，大抵是伊莱给予西维利亚的。
　　伊莱在她说到西维利亚时的警惕，无意识寻找西维利亚身影的目光……

　　但，也说不准是某位买家所给予的糖衣炮弹。

　　她小心将桔梗收到背包，抬头伸指拂过墙上的日历，一张张往下翻，只有干净的一页页数字，什么记号都没有。
　　翻过另一边的抽屉，她低身开柜，在堆起的杂物中找到方方正正的铁皮盒子，拎起前头的滚动式密码锁。

　　下一秒，她把铁皮盒子端到维涅妮的眼前，期待地问：“可以解开吗？”

　　魔女小姐优雅地轻压帽檐，微微勾唇角散漫地拉长尾音：“不行呢。”

　　看来捷径是走不了了。
　　星九撇撇嘴，双手把着挂在铁皮盒子外的密码锁，指腹抵在第一个密码轮缓慢地滑动，垂睫仔细感受锁中的细微变化。

　　“这是要做什么？”维涅妮挑眉好奇。

　　“一种撬锁技巧。”她说得理所当然，“这种密码锁没办法用铁丝什么的直接开，只能凭手感了。”

　　正确的数字在转动到位时会在锁栓处留下滞涩的痕迹与微弱的声响，需要她集中注意去感受，但凡急躁了，就极为容易忽略变化。

　　“——成了。”
　　随着“咔”的一声，她扭开锁将其抽出，掀起的盒子盖下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探索会有落空的可能性，这点她很清楚。

　　她不因此心切，反倒用指尖轻敲，若有所思。

　　显而易见，里面本身不该是空无一物的，能被这般保存起来的东西，西维利亚非常重视。如今里面找不到那样东西，只能是西维利亚把它拿走了。
　　人会出于什么原因把看重之物取走？即将离开之时。
　　否则，西维利亚没有必要这样做。

　　她环顾房间。

　　她问：“罗斯戴尔小姐，你进入底下房间那会儿有用过屏蔽魔法吗？在什么时候用过的？”

　　院长是在怎样的契机下知晓她与维涅妮同行的？游戏对玩家的初始设定？那又为什么在西维利亚失踪后只找了维涅妮一人？怎么看，与西维利亚有过直接接触的她，才最需要被找去问询吧？
　　除非说，从她接触西维利亚到离开，再到其失踪，这个过程都在朱珊的视线之下。

　　朱珊清楚她没有那个时间。
　　而维涅妮不同。
　　朱珊看不到维涅妮的踪迹。

　　维涅妮没多加思考：“用了。我不喜欢被人自暗处窥视，一旦有所知，我便会使用。”

　　她话音刚落，星九果断关灯，拦截门外的月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调出手机内的相机照向屋中的边角，看到亮起的光点。

　　果然。

　　她疑惑地问：“这又是做什么？”

　　星九重新开灯，温声解释：“你刚刚说，觉得自己被窥视了……我就在想，以前我也试过用某些元素能量来反制公会，借此成功从她们手底下逃出来。你去找朱珊到我进入剧院的期间，我研究了这个道具，并找路边的人进行询问，总算弄清它的使用方式与其中拥有的元素。刚才，我找到了一切的源头。”

　　“哈？”她的脸上满是迷茫。

　　星九有一瞬间心虚地揉揉鼻子，很快又把注意转移，踮脚去抽书架上的书，找到那本始终贯穿整个副本的《夜莺与玫瑰》。

　　“真搞不懂你们炼金术士。”维涅妮选择放弃理解，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瞥了看起书的少年一眼。

　　那太好了。
　　星九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清了清嗓。
　　毕竟鬼扯这件事，她自己前嘴说完，后嘴就不一定还能复述了。

　　她重新沉住心思，指尖揭开王尔德童话中的第一页，关于学生、夜莺、玫瑰与女孩的故事。
　　泛黄的纸张里，西维利亚的笔迹是唯一鲜艳的色彩，标注着对故事本身的种种想法。

　　歌剧演出里，西维利亚代表了替学生寻找红玫瑰的夜莺。而在她的笔记里，她说自己永远无法理解夜莺的想法。
　　即使是真爱，也比不得生命更可贵。更何况，世间谈何真爱？
　　学生不会理解夜莺的感情，就像他只习得书中内容，也认定爱情是子虚乌有。夜莺自认象征“真爱”的红玫瑰，以鲜血染红的玫瑰，不过是任由学生扔到阴沟，可随意践踏的无用之物。
　　——到底不过一厢情愿。

　　夜莺、夜莺，愚蠢之至。

　　那么，西维利亚。你究竟出于什么原因，选择把含着“永恒的爱与真诚的承诺”之意的紫桔梗留在身边？

　　有什么似乎就快呼之欲出了。

　　星九的目光落在全篇的故事里，从开头到结尾，心头一颤。

　　她始终忽略了一个人——尤林。

　　假设西维利亚的离开并非是独自一人，而是要跟尤林一起呢？这位买家，拥有数不清的财富，无数次为其豪掷千金，就像故事里赠予女孩的珠宝。

　　西维利亚不是夜莺，而是女孩。但她又是夜莺，也是女孩。
　　枯萎的紫桔梗，是她曾经做过夜莺，所以表演时才没有割裂感。
　　也因此，曾经被她单独珍藏的紫桔梗，在她的离去里，被留下了。

　　她不再需要一枝花来诉说情意，只需要光彩夺目的珠宝，照亮她的前方。

　　星九冲动地想要立刻回休息室找朱珊，找莫茵等人问清一切，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放眼当下。

　　她深知，未被证实的推测始终是推测，而非真实。

　　另一边朱珊的房间内透出一股低奢感，整体以暖红色为主，却大半藏匿于阴影处。

　　一台待机中的电脑正置于内侧斜在墙角的桌面上，令二人无法忽视地摆在那儿。而后，未设置密码的设备被轻易打开，暴露了其下的秘密。

　　星九虽早有猜测，但真见识到仍不免心惊——所有的房间画面都在这台电脑内，朱珊时时刻刻都能掌控所有福利院的孩子与演员。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隐私。
　　她附身靠着电脑桌，一边用手机装模作样，一边向是临时学习般地摆弄起电脑，找寻里面的全部可用文件，以及监控画面。

　　朱珊把每个文件都做出细致的划分，方便了她针对性地进行搜寻，打开相应的内容。

　　坏就坏在还需要解密。

　　-密码提示：最重要的一天。

　　对朱珊这类人来说，什么日子是最重要的？

　　维涅妮趁着星九为密码折磨时，干脆独自返回到西维利亚的房间，随手取出小炼金术士看后沉思半晌的那本书，神色不解地翻来翻去，最后直接抱着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等星九发现少了个人已经是数分钟后。

　　魔女小姐还真是悠哉啊。
　　唯一想认真过本的只有她自己了。

　　也好，不用藏着掖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开始翻箱倒柜。

　　朱珊的房间比西维利亚那儿要乱得多，毕竟没有整理，什么都得她现翻找，布局倒是差不了多少，勉强还算轻车熟路。

　　她在床垫的夹层里翻出一个日记本。

　　“……”

　　当她从夹层里翻出来日记本时无语笑了。
　　和星师语藏卡的地方怎么一模一样？

　　原本她是没想翻那儿的，只不过还年幼时，从亲戚手里领来的每一份压岁钱都被母亲以保管的名义收到芯片卡里，跟家里的全部资产放在一道——母亲房间内，休息舱下的夹层中。

　　那天她才知道，小小的夹层能塞那么多钱，还能收纳一些合同。

　　据说是因为必须跟贵重物品心贴心才能安心。

　　她推来椅子到电脑桌前，把身体甩到办公椅上贴靠，顺力转了个圈，打开了朱珊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