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平生》忽悠子

8、八

　　好山好水好地方诶——

　　搭个茅屋好做家诶——

　　师傅你别唱了行么？

　　为啥？

　　你走调。

　　言儿这你就不懂了吧，能从走调中听出味道，那才叫真境界啊！

　　平忻说完继续引吭高歌，陆言不禁感到了一阵莫以名状的苦逼。

　　于是二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平忻神采奕奕地说要临高远眺，陆言则席地而坐，静静环视四周风景。

　　此刻已然正午，虽是烈日当空，却因山中一面阴凉之气而未觉炎热，反倒是山风阵阵撩拨青丝，使人倍感惬意。陆言看着山间烟雾弥漫，颇有羽化而登仙之趣，不禁随手拾掇身旁一片落叶，吹奏起一曲清泠。

　　原来言儿还精通音律啊！好，待为师倚歌而和之！

　　言罢，平忻便唱道，好山好水好风光诶——

　　啪！

　　陆言顿时听到了心弦崩裂的声音。

　　咦，言儿你怎么不吹了？

　　师傅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药为好。陆言当机立断道。

　　恩，倒也是。

　　平忻说着，只好颇有些泄气地背起背篓继续寻药之旅。

　　话说那合魂草汲取天地阴阳之气而成，必是生长于山峰阴阳交汇之处。二人便沿此线而下，走过一段路程，忽见不远处立着一袭紫衫正躬身欲摘某物。平忻摹地觉到什么，忙喊公子且慢，随即三跑并作两跑地飞奔过去。紫衫男子闻声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由远及近，只片刻功夫便稳稳当当地停在眼前。

　　紫衫男子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眸中似有所动，就问兄台如此急切，不知所谓何事？

　　敢问这株草公子为何而采？

　　这阴阳合魂草本为稀有之物，而世人皆爱珍奇，遇即撷之，可算缘由？

　　那看来公子也是个识货的。既然您采撷只为珍奇，何不留与我制药救人，当胜造了七级浮屠？

　　紫衫男子便略为沉吟道，恩……七级浮屠嘛，我倒是不稀罕。不过见兄台您说得恳切，这株草我拱手相让也未为不可，只是……

　　卖惯关子的平忻跟被卖惯关子的陆言作抱臂状，一脸大哥啊我知道你还有话说你有话就说赶紧说的样子。

　　见没有预料中的反应，男子只好轻咳两声，接着道，我想先向兄台您讨教一二，也好知道这株草相赠之后，能否得其所用而不致暴殄天物。

　　公子请讲。

　　若人目中白珠浑黑而视物如常，毛发竖直如铁条，能饮食而不语，以何解之？

　　此乃血溃之症，只需五灵脂为末，汤服二钱即愈。

　　若人遍身忽皮底浑浑如波浪声，痒不可忍，搔之血出，以何解之？

　　此症谓之血奔，需人参，苦杖，青盐，细辛各一两，锉作四剂，每剂水煎服。

　　又若人有临卧浑身风出，血肉俱坏，每夕渐多，痛痒难言，且舌尖出血，身齿俱黑，唇动鼻开……

　　风出怪病而矣，但饮盐醋汤半月而愈。

　　紫衫男子一时无对，平忻便笑道，公子啊您尽管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日我总算领教了，这株合魂草我便相让与你们。紫衫男子一边说一边摘了那株草在手中晃荡，平忻上前欲取，反被男子侧身躲过，恁地附在他耳边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事。

　　哦？

　　平忻刚想开口，却冷不防地感到嘴上一凉。男子一双凤目微一上挑，似是集了万种风情，既近即离，说是能勾魂摄魄也不为过。

　　男子将合魂草递给平忻之后翩翩而去，平忻便望着一袭紫衫，顿觉那眉眼分外眼熟，但又记不起何处见过，只能啧啧道果然是老了啊老了。

　　此刻，站在身后目睹全程的陆言面无表情道，师傅，这香吻还消受得起么？

　　哪有什么香吻哟。不过是嘴碰嘴肉碰肉罢了。

　　可我见师傅你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意犹未尽啊……那，言儿你来让为师意尽一番？

　　不必了。

　　陆言扭头走开，平忻便笑着，步履轻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