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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前尘·三 ...

  •   待公孙策来到后院,天已大亮。洋洋洒洒的雪下了一夜,竟是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后院的花草被厚实的白色覆盖,只露出星点枯黄浅绿,晃眼望去,却是带着几分苍凉。唯有那窗边的一树红梅,开得是傲然挺立,被风吹落了枝上的积雪,混着浓艳的花色,坠落出满地的迤逦。
      公孙策不由摇头,抬手扣上门扉。隐约中似是听得白玉堂答话,便就推门而入。
      不大的室内依旧干净整齐,各色精致的家什皆是按了某人的喜好入了地方。
      白玉堂此时已将展昭身上的囚衣剪下,又给那狰狞的伤口上了药,裹了白纱。虽知这一切于那人而言,早已是无用之至,可白玉堂却是止不住自己的动作,也止不住同往日一般,一边叨念着那人不知爱惜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换药裹纱。待所有伤口处理妥当,白玉堂又从柜中找出一套蓝衫,细细给那人换上。
      公孙策走进屋的时候,就只看得白玉堂斜坐在床边,那人一身湛蓝,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如熟睡。
      公孙策忽地就红了眼,却又努力寻出平日里音调,“白护卫也得注意休息,莫要坏了身子。”
      白玉堂听得公孙策的话,微微颔首,起身看向来处,“无妨。倒是相爷如何?”
      公孙策苦笑,长叹一口气,复而才又接道,“毕竟是人老了,受不住这番打击。幸而并不严重,待休息几日便可。”
      “那就好。”
      白玉堂说完,将手中握住的手轻轻放回枕边,也不再言,和公孙擦肩而过,行至窗边,一把推开。
      北风呼呼地打着圈灌进屋内,冰冷的气流惊得人不由一震。
      白玉堂知道有些伤并不需要与人分享,先生素日里早是把那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今日这番,定也是不好受的。
      白玉堂的眼神晃过窗前的红梅,忽地却是轻笑起来。
      “呐,猫儿,其实你还有许多事都还不知道。既然选择了离开,也就只能耐着性子等你白爷爷我百年之后再告诉你吧。”白玉堂喃喃道,看着那树的眼神愈发温柔起来。
      那红梅其实是和展昭一起搬过来的。世人都说人挪活,树挪死,更何况是长了这般大小的树木。可白玉堂偏不信,唤了家丁生生掘地数尺,直估摸着不再有主根,这才小心挖了出来,用泥护住,到了新的地方,复又种上。展昭当时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他指挥着人忙碌,也不阻止,只等他完事之后,围着新种上的树转了好几圈。
      展昭知道那人宝贝这树,喜欢这树酿的梅花酿,也喜欢在这树下和自己比武。可展昭不知道,白玉堂宝贝这树除了这些原因,更是因为他曾在这树下第一次偷亲了某只醉猫。
      那一晚,月团圆,人团圆。
      白玉堂缓缓收回思绪,恍惚中听得身后压抑的呼吸声。又是一会,才听得公孙策开口,略带着嘶哑,“白护卫莫要太过难过了……展护卫他……”
      他字说了许久,公孙策终究是没能说完后面的话。
      白玉堂默默地吐出一口气,回过身去。
      呐,猫儿,这次你可是把先生惹着了,当心日后扒了你的猫皮,可别怪白爷爷见死不救。
      “先生也莫要伤心了,那猫定是不希望见到先生难过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张口欲再说,却听得屋外张龙扯了嗓子唤道。
      “白少侠,宫里来人了,说是让你进宫复旨。”

      白玉堂听得这话,眉间微皱,却又隔了屋子,传声让张龙先去回话,只说稍后就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衫,白玉堂转眼去看那人,眸中晃过一丝戾气,不再多说一言,辞了公孙策转身出门。
      屋外的雪下了整夜,覆了本就稀少的足迹,茫茫然一片,看去竟是恍若一梦,只觉昨夜种种,皆是虚妄,待日出云卷便又能回了旧往。只可惜……白玉堂勾起一丝笑意,慵懒的眼神晃过远处,苍天既要相负,就莫要怪他逆天而行。

      白玉堂随传旨的公公踏进皇宫已是过了辰时。
      赵祯今日下了早朝便一直在偏殿处理政事。回想之前朝堂,包拯难得称病缺了空,又有朝臣上奏说昨夜大理寺走水,烧了几间牢房,似乎还有死伤。赵祯没听清那人的细禀,只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牢房被烧,屋中有一具焦尸,身份有待仵作验明才可知。心下念及包拯突抱恶疾,竟是不由一阵烦闷。好不容易下得朝,便立马吩咐了亲近的内官去相府传白玉堂。
      这一去,已是半时辰有余。
      赵祯将手中的折子放至一旁,信手提起一旁的朱笔,在册面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号,复又拿起另一侧的折子,正欲摊开,却听得门外有人通传。
      “开封府带刀护卫白玉堂求见。”尖细的嗓音伴着故意拉长的调子,恍惚中惊得赵祯一个激灵,却又一喜,忙让人引了进屋。
      白玉堂跟在那公公身后,听见赵祯身旁的陈公公宣见,便一人推开了厚重的朱门。
      不算小的宫殿焚了青木,点了炭火,熏熏然,倒是几分昏昏欲睡。赵祯坐在围屏后,一手拿了折子,听见白玉堂进屋,先是一笑,复又不动声色地敛了去,只吩咐陈公公将屋内的宫人都撤出去,这才招了手让白玉堂上前。
      白玉堂绕过围屏,就见赵祯放了手中的折子,只一人坐在软榻上,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掩不住些许的期待,未等他行礼,便已开口问道。
      “展护卫没事吧?今日朝堂之上有朝臣启奏说昨夜大理寺因为雷击走了水。”
      白玉堂不答,只顺了欲跪的姿势低了眉角,待赵祯几乎忍不住要再开口,这才几分淡漠地回道,“臣记得当日官家曾答应过不伤那人分毫。”
      “是。朕确实答应过。”赵祯不明白玉堂所问何意,但见那人与往昔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也隐约中猜到了几分,心中一悸,语气带出一丝不安,“展护卫他没事吧?”
      “那若是有人无视官家之言又该当何罪?”
      “无视?”赵祯冷哼一声,扬了一边的眉梢,“那自是以抗旨之罪论处。不过……”赵祯落了前语,语气一转,便欲再问那人状况,却是不料白玉堂居然没给他这时间。
      “臣白玉堂肯请官家彻查一事,大理寺刑牢有人私自对展昭行刑,无视官人之言,视若抗旨。”言罢,竟是屈膝跪了下去。
      赵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白玉堂,那人站在殿上,笑得睥睨众生,见了自己,不跪不拜,只晃了晃自己的下摆,竟是自顾地挪到了一旁。那会那人那般真真的吓坏了某人,忙不迭地帮他找措辞。不过所幸是在内殿,也无外人,加之赵祯本就存了招揽之心,见他这般也只当是性格使然,并未上心,又因见惯了阿谀奉承之人,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
      只是那时之人与眼前之人身影渐渐重叠,赵祯却觉一股烦闷之感骤升,不着痕迹地平稳了自己的气息,赵祯这才又开口道,“白卿所说之事确凿?那展护卫现在如何?”
      “猫儿他……已经去了……”
      这话出口,顿时惊地赵祯一愣。似是不信地看向白玉堂,却见那人埋头将脸隐在了暗处,看不出表情,只那孤清之感愈甚,堪堪让人错认为遗世谪仙。
      “白卿所言,可为真?”赵祯心中大恸,半响后才忍不住问道。
      其实赵祯也知,那人那般表情,这话问来也是无用。可人终究是需要依靠希望去过活的,赵祯虽是天子,但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白玉堂不答,只隐约中冷哼一声。赵祯听得,不再多言,只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折子,却依稀中见得那人黑发红衣,笑傲尘世,偶然间回眸一笑,眼眉弯弯,唇角微扬,便是碎了漫天的繁星,如沐暖风。
      展昭,你答应了朕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前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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