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生子』世梦》落影笙潋滟

39、 荧惑乱·一

　　白玉堂又和葛青河商讨了少时，终究未得要领。葛青河不耐烦，灌了口酒便将白玉堂赶出了客栈。
　　白玉堂倒也不恼，回了府衙，从包裹中掏出一只碧玉的长哨。哨声尖锐刺耳，可寻常人却只能隐约听得一声长鸣，便也未曾放在心上。
　　不多时，一只白鸽划破长空，融入更加广阔无垠的银色。

　　白玉堂来这若水镇几日，都未能好生歇息。今日回府衙虽早，可刚刚和葛青河的一番谈话惹得此时脑中一片混乱，白玉堂索性拎了画影，去访那剩下的苦主。
　　其余的妇人家事各异，有镇中富家千金，也有穷途四壁的贫妇；有蕙心兰质的巧妇，亦有风言四起恶名满巷的叼妇，若真要以一言蔽之，便是形色各异，除了身怀六甲，真真难寻其他特点。除此不提，倒是意外地发现那秦云中自第一户出事便多有动作防护四周，只可惜再多的动作也终究没能阻止后面的事情发生。
　　白玉堂告辞了最后一家苦主，日头已是西斜。夕阳挂在山坳，浅色的阳光落满大地，投在不远处的树林，枯枝嶙峋，映出一片隐约难辨的黑影。
　　白玉堂这才想起，似乎临走时叫衙役转告了秦云中，让他在府中等自己，看天色算来，怕是已过了不少时日。
　　不过说到秦云中，白玉堂也有些诧异。最初的碌碌无为中庸之感在接连的接触中消失殆尽。可那人究竟如何，却始终探不到底。只是偶尔晃见的表情都充分证明了一点，那人，定是有些东西瞒着自己的。
　　白玉堂慵懒地挽了个剑花，不然，就让他再等等好了，转身向着葛青河所住的客栈走去。

　　待到客栈，葛青河早已没了走前的急躁，抱了那只黑猫，坐在窗前对着夕阳出神。
　　白玉堂进门时扣了门扉，见葛青河愣神未理，便自顾自地进屋坐到中间的圆桌旁。
　　“怎么样？”未曾想白玉堂刚刚坐下，葛青河却是忽地开了口。
　　“一般。”白玉堂倒是没觉惊诧。这葛老的难捉摸他和自家猫儿早已体会，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见水已凉，便也不喝，只用手摩挲着杯沿，“并没有其他发现。”
　　“哦？”葛青河却似不信，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转瞬凑到白玉堂跟前，“白小子，听你这口气可不像是没有发现的。”
　　“是么？”白玉堂扬了剑眉，盯着葛青河看了好一会，这才接口说道，“听几户人说，似乎之前都有看到一个红衣纸人。但因为皆是寻常人家，并没有人敢去深究。”
　　葛青河听罢若有所思，白眉微蹙，“红衣？纸人？”似乎救下展昭那天也是一个红衣的小鬼？
　　心下虽是千回百转，葛青河却在几乎同时笑了起来，“只怕是哪家以符咒驱使的阴兵吧。这般看来，这事定是扯上了道家门派。白小子，听我老头子一句话，千万别莽撞行事。”
　　白玉堂不以为意，只从怀中摸出那块公孙先生给的琉璃，“葛老，猫儿这样真的没事了么？”
　　葛青河无奈，瞥了眼对方，收回本想说出的大段说词，鼻下冷哼，“是。等晚些时候，估计你家那猫就能醒了。到时候小心他显了形，吓死你个白毛小子。”
　　白玉堂笑笑，也不分辩，只抚摸那琉璃的表情愈发柔和起来。
　　葛青河无奈，摇了摇头，抬手给怀中的黑猫挠了挠肚皮。那猫舒服地喵了一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赖在葛青河身上。
　　“对了白小子，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夜？”白玉堂记起初时墙头的红影，还有最后看见的身影，恍惚之中，如隔来世。
　　挑挑拣拣地将那事告诉了葛青河，白玉堂并未提及须弥幻境中的那个黑衣人。展昭的仇，他白玉堂定要一点一点地讨回来的。
　　葛青河听得沉思片刻，开口只说白玉堂在院中怕是便已经进了他人的须弥境，看到的红影也多是幻觉。至于为何要引诱至破庙前，却只因那破庙内埋了婴尸，阴气极重，更适合控术的人掌控。
　　白玉堂不置可否，又和葛青河说了些有的没的，确认展昭一定没事，辞别而去。

　　却说秦云中本是下午回到府衙的，刚进门，就听得衙役回禀了白玉堂留下的口讯。心中思量，秦云中一副认命之姿开始整理起卷宗，顺便等那人回来。只是日落西山，暮霭沉沉，却是久久也未等到白玉堂的身影。
　　一旁的小厮见状忙上来询问是否先回后院休息，秦云中挥了挥手，答了声无妨。
　　开封府在包拯在位时虽是声名远播，可新上任的府尹却是平平。这次前来的白玉堂据传之前本是江湖草莽，因着些外人不明的原因进了开封，颇受重用。故而……
　　秦云中自嘲地笑笑。不是不信任，但他防范了那么久都无法阻止的事就凭一人，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本以为，这次还会见到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红衣武官。只是人生啊……果真世事无常……
　　秦云中抬手翻了一页卷宗。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若水镇的案件。
　　不过这几日见那白玉堂行事，倒是干净利落。也或许，真能寻到那杀人夺婴的凶手？
　　秦云中还在胡乱地想着，门外的小二却忽地呼道“白大人。”
　　秦云中抬头，果见白玉堂在撩袍而入。门外昏惑的光线，应和着刚刚点起的灯火，在那人身后拉出一道颇长的倒影。
　　“白大人。”秦云中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行礼。
　　白玉堂回礼，坐到一旁。厅内的小厮便赶忙端了杯茶水过来。白玉堂倒也不说，眼光扫过秦云中案前的卷宗，“秦大人，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秦云中赔笑，“大人还未歇下，下官又岂敢。”
　　白玉堂笑，眉梢一扬，几分意味不明，“那不知秦大人可有发现？”
　　“这……”秦云中摇头，“大人查了几日可有发现？”
　　“你是在盘问我？”
　　“下官不敢。”慌忙间秦云中跪了下来，接连辨解。
　　白玉堂神色不变，盯着秦云中看了少时。开口，却是将葛青河所说的“追魂骨”复述了一遍。末了不冷不淡地问了句，“秦大人可信这鬼力玄说？”
　　秦云中跪在地上，听得白玉堂问话，眉头一紧，并未答话。又是须臾，这才抬了头，看着一旁坐着的白玉堂，一字一顿，“古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秦云中见对方的表情似乎不经意间缓和了不少，“世间万物本就神奇莫辩。下官愿信天理昭昭，穷凶之人，必将有遣。”
　　言下之意，对白玉堂所问不下断言。
　　白玉堂却是颇有几分欣赏。点了点头，让那人起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