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生子』世梦》落影笙潋滟

37、拘魂琐·四

　　心下虽感慨万千，葛青河也只得迅速整理了思绪，回屋放好黑猫，又细细掩上门窗，这才神色如常地晃出客栈。
　　昨夜他二人已在那破庙前停留了不少时间，只可惜当时葛青河整个心思都在展昭和黑猫之上，未曾注意周遭。今日到了庙前一看，心中也是一惊。虽说周围围了不少的百姓，官府又专门派遣了衙役把守，那满地废墟自是与人隔了不少距离，隐约中只见得最里侧似是两节断裂的送子观音像。
　　可即便如此，那寻常人不易察觉出的尸臭味，加上淡薄难辨的黑狗血，里面会是什么，能埋什么，这普天之下怕是不会有人比他葛青河更加清楚。
　　当然，某个人的确是个例外。葛青河抬头看着湛蓝无垠的天，唇角苦涩。当年的一切，真真是还没让那人看透么……
　　司徒……司徒……
　　葛青河在心底念起那个名字，每念一遍，神色便是更加自在一些，只眼神愈发深邃。待他瞧见白玉堂转身欲走，这才出了声。
　　“白小子，你就这样把我老人家丢在客栈不管不顾了啊。”

　　其实，所谓的管闲事，葛青河不过当着白玉堂的面，将刚刚退到一边的仵作招了回来，两人交头接耳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那老李一个劲点头应答，好一小会，两人才各自分开。
　　白玉堂不解，转眼只瞧得葛青河表情，却是知那人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索性双手抱臂站在一旁。
　　待葛青河交代完一切，才晃晃悠悠转回了白玉堂身前。见白玉堂不语，笑容更甚。也不多言，只等着老李回话。
　　又少时，老李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诧异。

　　原来，葛青河刚刚所托，是让他随意捡了几具婴尸检验。不想却真如他所说，三具婴尸，皆是男婴少左下第三根骨，女婴少右下第四根骨。
　　传说，道家有不传之法，取亡婴之骨，女夺右骨，男夺左骨，供而收其魂，驱而使之，谓之“追魂骨”。
　　追魂骨者，以骨为媒介，遣阴魂谋事。
　　葛青河几句带过个中详述，只道这庙中婴儿估计都是被人设计收魂。但现世道家，多以收养自然死亡婴儿之魂，鲜有杀婴夺魂之事。这般行事歹毒，必将有遣。
　　白玉堂却是没有兴趣听那天道轮回。是若苍天有道，何来好人歹命。既然天地昏惑，他白玉堂又何需敬畏之心。
　　是以葛青河难得感慨几句，却被白玉堂不动声色堵了回去。葛青河见白玉堂眉间戾色，无声中叹了一口气，拍拍那人肩膀，留下一句我回客栈等你，便又如来时一般钻入人群。

　　这些话，秦云中自是没有听到的，他只见那两人神色各异地低声交谈一番，那老头便转身离去。招来仵作询问，得知是验了婴尸并无他事。秦云中点头，瞧得白玉堂向自己走来，忙又换回了那谦逊恭谨的面目迎上。
　　白玉堂瞥见秦云中初时神色，却未多说，于刚刚葛青河所言，也未提及。鬼力乱神一事，若非近日亲历，他也是不信的。且不说官府破案，岂能以此为结。即便皆为鬼神所使，却也莫忘了那背后指使之人。
　　说到底，人世之间，又有什么是比得及人心险恶。
　　是故白玉堂只吩咐了老李，将所有婴尸挪回府衙仔细检验，便也离了破庙。
　　人群见京城来的官爷来了又走，纷纷议论是不是破案在即，又是一番嘈杂喧嚣。只无人瞧见的角落，胡三刀注视着白玉堂离去的背影是若有所思。

　　却说葛青河回了客栈，在大堂点了不少吃食，吩咐小二送到屋内。
　　果不多时，白玉堂便找了过来。一进门，见葛青河正喝着小酒吃着菜，好一派悠然自得之姿。神色未变，兀自寻了椅凳坐下。
　　葛青河却是笑了起来，喝一口酒，眯起双眼，摇头晃脑，“怎么，我老头子所说你可是不信？”
　　“未曾。”
　　“那你此番表情又是为何？”葛青河笑得更甚，“世间道法门派虽多，但各有注重。捉鬼驯妖之人更是少有。这‘追魂骨’虽非秘术，但也不是寻常人驾驭得了的。”
　　白玉堂听及此，剑眉微扬，虽不接话，神色却是一凛。
　　葛青河又是一口酒下肚，接又言道，“仅凭这术数，我老头子也不好断言什么。只是若为寻常道人养鬼驱使，并不需这般大的数目。由此观来，这背后之人怕非等闲之辈。”
　　白玉堂冷哼，笑得几分邪魅，“便是那非等闲之辈又如何，我白玉堂自不畏他。”言罢从怀中掏出那把久未使过的白玉骨扇，手心转了一圈，“哗”地一声打开。
　　“是。”葛青河难得顺了一句，“可神怪鬼力，终究不是你五爷可凭刀剑拳脚能够解决的，昨夜之事就是教训。”语意中似若有所指，眼角晃过白玉堂怀中。
　　白玉堂自知这话中真意，也不接答，只细细将骨扇收起，转又言道，“不过其实除了昨夜，我还曾在那破庙遇见过怪事。且也是那晚遇见的那黑猫。”
　　葛青河听得，几分诧异。白玉堂便将第一夜来若水镇的事说了一遍。
　　不想葛青河听罢，竟是敛了笑意，神情肃穆。

　　“你是说那夜你见到了很多婴儿？”
　　白玉堂点头。
　　葛青河凝眉，目光不知飘向何处，“这就怪了。若是‘追魂骨’，那些婴灵不可能会那样出现在你面前而无所作为。而且听你所说，更像是为引起你注意。难道……是为了别的？”
　　白玉堂于此间事情知之甚少，自然插不上话。索性静坐一旁，由着葛青河去想。
　　葛青河思索了半响，终究摇了摇头，“难道，是为了聚魂？”
　　想那“追魂骨”，所行之事无非囚魂。将婴灵拘于骨上，继而遣之。是故取骨一说，也可意为囚魂。
　　囚而不驱，锁而不使，葛青河想遍了自己所知，便只得了这么个结论。
　　“聚魂？”白玉堂惊诧。这二者似乎相差太远了。
　　葛青河却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恩，很早前曾有幸翻得一本古籍。上有记载，说囚百婴灵之一魂，可聚一魂。我虽不知那破庙中的婴灵究竟如何，但若如你所述魂魄尚且自由，便也只此一个缘由。”
　　葛青河突然想起展昭丢失的那一魂，难道，这其中还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