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生子』世梦》落影笙潋滟

2、生死劫·二

　　那液入肚，便觉剧痛转成了撕绞，腹中似有劲力横冲直撞，复而又翻滚搅动，竟是要生生碎了这五脏六腑。
　　展昭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是几番未果，动不得分毫。勉力凝出一丝内力，欲把腹中之物逼出，却不料被那黑衣之人看破，猛一倾瓶，顿时引得咳嗽连连。那人趁机又是一灌，强行吞咽之间，展昭竟是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少顷，待这口气喘顺，展昭才又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只是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疼痛从肚腹一直蔓延到了全身，弹指间，却已连四肢各具都无法分清。
　　那人见展昭已将大部分药物喝下，也不再灌，收了药瓶，顺势松了钳制。
　　展昭失了支撑，头无力垂下，身体的重量已全由束住双腕的铁链承担。又是一会，那四处窜行的痛渐渐聚回了腰腹，撕扯着叫嚣，巨大的坠痛，如同融化一般。痛到极致，已是意识渐弱，五感渐消，身体也开始听从本能的反应不断抽搐起来。本就被勒出血痕的腕子更是被这力道生生勒出了血肉。
　　阴暗的牢狱内只听得一片铁索乱响之音，混着低迷的喘息声，仿若无边的阿鼻地狱。
　　那人见此情景，更加欣喜万分，知是临盆之兆，忙不失从怀中掏出包裹之物，又吩咐了身后一人去找干净的器皿盛水，只等展昭产出灵儿，便是大功告成。这多年的找寻，终究是到了尽头。
　　那边展昭已至浑噩，双目早已失了往昔的清明，只呆滞地看着前方，任由身体战栗。片刻之后，却忽见他双目暴睁，眼中含血，身体猛然一抖，却是徒张了口齿，叫不出半分，身下渗着血色的衣裤瞬间被暴雨般倾泻的鲜血染透。
　　黑衣人强自按捺心中狂喜，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正是刚刚入门时让刘七魂断的利物，轻一挥手，斩断了铁索。
　　展昭无处借力，猛然坠向地面，却在途中被那人伸出的手一把揽入怀中。
　　展昭以至须弥，但又被这突来的疼拉回了神志。只听得耳畔一阵疾风，便已被人揽进了怀。
　　少时，绞痛之感渐缓，展昭亦终于凝出了一丝力气，视线汇在那人身上，虽犹在喘，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阁下此番……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但只一瞬，便又散了去，“展大人此刻居然还有力气说话，果然是被我主选中的人啊。至于所想所为，展大人何不问问自己腹中的孩子，他想要哪般何为。”
　　展昭乍听心中震惊，一时竟是忘却一切，只吃力拂上自己腰腹。那胎儿已是高高隆起，和他略显消瘦的身形几分的格格不入。几个月前公孙先生告知此事的时候，展昭也曾吃惊怀疑过，这男男生子，从古至今从未听过，纵不说旁人该如何看待，就是那人知道后又该如何看待自己。思及此，险些毁去这生命。
　　可展昭终究还是展昭，终还是未舍得毁去那无辜的生命。幸而那人非但不介意，更是高兴万分。
　　但今日一番话，展昭却是有些不安起来。
　　还未寻出思绪，那黑衣人却是一把撕开了展昭下身的避体衣物，见血色转暗，终不再等，手中猛一挥动，刀锋擦着紧绷的肌肤急速而过，竟是破开了肚腹。
　　展昭吃痛，闷哼出声，气息渐喘，只觉残存的气力随着伤口处的血液涌向身外。困乏之感骤生，眼前也是阵阵发黑。
　　黑衣之人欣喜地看着划开的肚腹，那肚中孕育了八个月的生命已踢破了保护的卵衣，被袭来的新鲜空气一激，大哭而起。

　　几乎同时，本是宁静的天空乌云密布，雷鸣之声渐起，顷刻便已风雪交加，电闪雷鸣。
　　开封府内，有年老的长者被雷声吵醒，俱是大惊，纷纷摇头，哀叹连连。
　　只道“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 ”
　　却是万般不祥之征。

　　“我终于成功了！哈哈！”黑衣人神似痴狂，仰头大笑，手下却是小心翼翼抱起婴儿，用一旁的清水擦净血污，方才细细裹住，也不再瞧展昭一眼，起身便欲离开。
　　展昭此刻神志未散，依约中瞧得那人抱起孩子，心中既是欣慰又藏着担忧惧怕，最后汇聚一点，却是轻声溢出那人的名字。
　　玉堂……
　　吃力地抬手想去阻挡那人带走孩子，却发现自己连挪动动指尖的力量也消耗殆尽，展昭纵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也只得睁睁地看着那人背影消失于视线。
　　可变故，却往往只在一瞬。
　　黑衣之人刚行几步，展昭才缓自闭上双眼，一道亮白凭空闪过。
　　耀眼，夺目。
　　天地之间仿佛除了那白便再无他物。
　　青锋晃过黑衣人的眼，顷刻间人也已至。
　　依旧是一身的白，白得华美却不失风采，白得清雅却不失张狂。
　　黑衣人唇角一笑，手上一紧，贴着剑锋急退。那白衣白刃也是疾进，一人一剑如虹似电。只见二人距离渐进，黑衣之人也不慌，待快退至墙角，这才猛然停住，一个微侧。白衣人似未料到，剑锋擦着衣袖而过。但下一刻，白衣人竟是扭转了剑尖，蛇般回旋。又是一道亮光，袭的却是黑衣人的脑后。
　　黑衣人听得脑后一阵疾风，一个转身，将手中的婴儿向前一送。
　　白衣之人招式已老，冷锋已至，眼看那刚刚来到世间的生命便要烟消云散，却听得黑衣人缓声说道。
　　“白玉堂，你可是要杀了展昭的孩子？”
　　白衣人顿时一震，剑尖便偏离了寸许，恍惚之间似有一丝迟疑。黑衣人见势将婴儿带回怀中，左手化掌，印上了白衣人的胸膛。
　　白玉堂惊诧，反手挥剑护住胸前，身子顺势一退。不想那黑衣人竟是虚招，只等白玉堂露出那缺口，风般掠出。待白玉堂醒悟，已是晚已，那人已抱了孩子夺门而出。白玉堂冷哼一声，提剑便欲去追，却忽听身后一人呼道。
　　“老五，别追！小猫儿快不行了。”
　　一句话，惊得白玉堂手脚发凉。慌忙收起画影，回身，这才看清自家四哥护着的那人。
　　一旁张龙赵虎本是在和另两个黑衣人纠缠，不想那二人皆不恋战，交过几手之后便是虚晃一招，破窗而逃。两人疾步行至窗前，向外看去，只见得风雪电闪之下狂乱的大地，哪还有半点人影。正不甘间，听得蒋平呼声，俱是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