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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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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没事吧。”坐在骆有晴对面的一个中年大婶用手拍了拍她,是因为从刚刚开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睡着了,表情却是紧张的,一直紧皱着眉头,有些出虚汗最后居然掉下了眼泪,大婶以为她是因为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便叫醒了她。
原来是在做梦,怎么会睡着了,为什么又让她做着重复的梦,重复的噩梦。她对着那位好心的大婶摇了摇头,又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看来自己还是能睡着的,只是奈何梦里还是梦外为终究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回到北京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日子一如以往这六年的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涵大概也生了她得气,回来后并么有再找她,甚至连慰问的电话都没有了,骆有晴向来也不是个主动的人,自然也就作罢。
月中旬突然收到许久未联系的雅宁的电邮,电邮里邀请骆有晴去参加她的婚礼。这么多年来,她都尽量避免和大学里的那些姐妹接触,她害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触碰到过往的那些伤痕。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拒绝,这或许也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的坚强,哪怕是直接面对着叶子晨本人。
平时的她不太喜欢化妆和穿裙子,虽没有当代女强人的模样,却落落大方得很,而这次为了参加婚礼,精心的装扮更是让骆有晴看起来有一些惊艳。婚礼上的人几乎没有她认识的,以前宿舍的姐妹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因此毕业以后都回到原籍,所以没有其他人来参加这场婚礼。
骆有晴选了一处离主席台很远的角落坐了下来,雅宁和她老公还在为登场做着准备,远远地看上去一身雪白的婚纱衬得她更妩媚了,她也注意到了骆有晴,两个人相视而笑。
“你今天很漂亮。”骆有晴一扭头发现高涵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你也来了。”见到他还能如此轻松地打招呼,想来是没有再怪她了。
“恩,这是很多年前我就许给雅宁的,她的婚礼我一定会到。”高涵也望向了远处的一对新人。
除了雅宁郑重地表白被拒那件事以外,雅宁追高涵的过程她算起来是全程的参与,当时雅宁有多喜欢这个男人她是一清而楚,她会让他来参加他的婚礼想必是早已忘记了当初的年少轻狂。
“元旦那件事情,我想跟你道个歉,是我态度不好。”骆有晴刚想开口提起她在青岛那件事没想到高涵却先给她道歉。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不应该和叶子晨在一起?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你的问题?那你这么久都不打电话给我。”高涵满眼委屈地说。
“我…”
“你们在聊什么?”雅宁提着婚纱的裙角走到两个人的旁边,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联系,甚至如此熟络。她自以为这么多年一定能潇洒地挽着未婚夫从高涵身边走过,可一见到昔日的情敌和昔日的爱人两个人重叠的身影,心还是会痛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误会。”骆有晴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其实她是在跟高涵解释那件事其实只是一场误会。
“我也相信那是一场误会.”高涵的对答显然没有在意料之中.
雅宁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略带笑意的眼神交会,好像心领神会一般,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原来终于被他盼到了,他们终究走到了一起.
今天婚礼的新娘甚是豪爽,也不忸怩作态,只要是有人敬酒一定整杯下肚,在场的来宾见到有这样的新娘也就毫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起来,整场的婚礼气氛一直高涨不下,骆有晴和高涵自然也像沾沾喜气,几口白酒下肚,高涵已有几分醉意,脸微微泛起红来,讲话的声音也高亢了起来.
“小晴,你知道吗?哈,我真傻,你怎么会知道.”他顿了顿,打了一个酒嗝,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穿了这样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那么多新生里面,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样子有些高傲,有种让人难以触碰的感觉.”
他的声音有些大临近几桌的人都都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人,骆有晴有些尴尬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但有可能是喝了酒才给了他这样的勇气让他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能这样开诚布公的说给她听,他并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过各种接近你的方法,但似乎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谁想到有一天我在阳光社的入社新生名单里看到了你的名字,我兴奋的居然就在系办里大声唱起歌来.你进了社团又经常约我出去玩,我真的以为我已经能触碰到你的心了.可是,直到有一天,你带了叶子晨来参加社团活动,我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太天真以为自己的魅力无边.”
骆有晴握着筷子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停止了工作,他的一字一句,都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他的每一个轻重的语气,都让她感知着他的感受.
原来,自己竟如此麻木.
在隔壁桌敬酒的新娘一时忘了自己应当是面带笑容的,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骆有晴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场,剩下的稀稀落落的人中间,她一眼就看见了倚在宴会厅门口的高涵,就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表情一样温和,就连微红的双颊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脸色.
“去哪?我送你?”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
“你喝了酒的,不能开车的.”算是有情的提醒吧,不过她多半是不想让他送的,毕竟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刚刚他的话.
“那陪我在周围转一转,等酒劲过了再回去.”这一次他没有再给她说不的机会,握住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被他的手握着,感受着不一样的体温,他的手有些干燥却是温热的.骆有晴并没有恼怒的松开手,任他牵着,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觉得亏欠,甚至是同情.
她微微地低着头,或许这样做是最好的,高涵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如今又知道了他竟然默默的爱了她这么久,接受他吧,这样大概所有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高涵.”她停下了脚步, “我们…”
骆有晴突然心头一紧,北京不是很大吗,为什么还是撞到了一起,迎面走过来的那个西装笔挺,眉眼间露出一丝不悦的男人,不是叶子晨是谁。
“他就是你逃离我的理由,对不对。”没有任何问候的话,语气中流露的浓浓的怒意着实让骆有晴不能立刻适应,下意识的躲到了高涵的身后。
两个人紧握的手,她的后退在叶子晨眼里这就宣示着她的肯定的答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差点忘了,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不是吗。”他低沉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这样轻蔑地口吻让她想起了当年他说“骆有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高傲,你这个样子,真叫人恶心!”的样子。
高涵只是挡在她前面,他没有说什么,并且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立场能够说什么的,他只想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那就足够了。
回头看向骆有晴,她在发抖,眼角已经渐渐的渗出水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哭,或许是她苦心经营的坚强,只因为一句话甚至一个叹息而彻底塌陷。高涵将她搂入怀里,自己虽然不是她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但至少自己的体温足以给她温暖。
跟高涵交往的话她始终没能说出口,不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而是直到叶子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如果说出了口会是怎样的自私。不过说与没说可能对高涵的差别不是很大,他的电话比以前更勤了,一有空就来接他下班,约她吃饭,电影也看了几次,在同事眼里两个人的关系也从高涵和骆有晴荣升为了“他们”,娟子姐也为做成了一桩媒事像同事们炫耀了一番,骆有晴听在耳里,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无从解释。而似乎能参透她思想的牛荣荣从不会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如既往的打闹嬉笑。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婚礼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有几个晚上,闭上眼睛,总会不经意回忆起叶子晨离开时的残影,第二天起床时双颊两侧留下淡淡的泪痕。
“小晴,这个星期六日有空吗?”坐在咖啡厅里,骆有晴无聊的翻着杂志。
“应该没事,这是什么?”接过宣传手册,上边记得红色的大字很是显眼“北京义工联盟”
“还记得大学时候咱们的社团不是和残疾人协会联合办活动,前两天我接到他们的电话,说最近正在和“义工联盟”合作,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这一次是去给残疾的小朋友派发礼物,很容易的。”透过玻璃,将近落霞山的夕阳照在他脸上,留下一半淡淡的橙,一半阴影,这样的阴阳脸再加上他说话的样子很是诚恳,骆有晴不禁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他实在是一头雾水,用右手摸了摸一直被她盯着的脸。
“哈,没什么,”她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就会笑的停不下来,其实事后仔细想想真的没什可笑的,不过在那一刻,在高涵眼里那样的骆有晴是如此难得。
他们来的是位于河北某个贫困山区的“特校”,山路很是崎岖,就赚十八弯的,着实让骆有晴吃尽了苦头,坐在义工联盟的大巴上,就已经头晕脑胀得了,刚一下车便吐得稀哩哗啦的,高涵轻轻地拍着她背,递上毛巾和水瓶,
“怎么会晕的这么厉害,平时见你坐我开的车也没晕过呀。”
“那怎么一样,北京的车都跑得慢,而且坐在你旁边看着,也安心很多。”她用水漱着口,声音很模糊。
高涵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的看着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你介可不行呀!咋说咱也是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做个大巴就吐成介样,让人看了以为咱这辈子都没做过车似的。”他似模似样地学着天津话的口音,这样的调侃让她心情舒畅了很多,再加上下了车呼吸着这没有受到污染的空气,脸色也逐步恢复了一些。
一行人徒步走向处在大巴无法进入的更高处的学校,高涵和几个男义工抬着装满了学习用品和小礼物的箱子,还没有走到校门口,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靛蓝色棉衣年过50的男人带着几个脸蛋冻得彤红的小朋友迎了上来。
“校长,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你们在教室里待着,你看我们这都晚了1个多小时了,这天儿多冷呀!”领队的老王是负责联络这些学校的,自然是跟校长有过交代,早上起来的时候下了大雾,所以晚了一个小时才出发,
“这些孩子听说城里要来人,都等不及了,非要出来看看。”出乎意料的,校长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
几个小朋友很是兴奋,咿咿呀呀的比划着,骆有晴虽然不懂他们在笔划什么,却有种深深的触动,第一次接触聋哑人士,还说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的山间,有瀑布水流动的声音,还有倦鸟回巢的啼叫声,这么美好的声音,他们还从未感受过就已经失去了感知这一切的机会。
校长站在一旁大概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笑笑,“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生下来就残疾的,被父母遗弃了,但是他们从小都在这里长大,也没有人告诉以前的事情,他们都是很开心的,人能这样天真的活着,也是一种快乐,你说不是嘛。”
派礼物是件很轻松的任务,领队早已经将礼物分成了等份,只需要一个一个发到小朋友的手里,而且每个孩子都很听话,收到礼物的时候,都会礼貌的用手语跟他们说谢谢。
只是将最后一份礼物拿在手里的时候,骆有晴才发现已经没有人在排队了,她疑惑的看了看领队,
“校长,您这不是有53个小朋友吗?怎么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校长探头看了看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同学们,“那孩子又没有来。”
骆有晴和高涵两个人拿着剩下的一份礼物来到学生的宿舍,房间很狭小,却不简陋,里面通着暖气,床铺也是现在大学里用的那种书桌和床铺一体的那种,从窗户外面看进去里面坐着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他们推门进去,
“小朋友,你是毛毛吗?”骆有晴一进门就轻声的问道,
高涵推了推她,“他不是聋哑人吗,你这样叫他,他怎么听得到。”
“我才不是聋子!”“哐当”一声,位子上小小人儿愤怒的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旁边的暖壶,银白色的瓶胆散落一地。
“快过来,小心烫着。”高涵一把将这小家伙拎了过来,却发现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远方却没有焦点。
“你是不是…”骆有晴和高涵对看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对,我是个瞎子,我知道你肯定现在心里特同情我,告你你们,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真是个倔强的小孩。
骆有晴在他脸上看不出这个年龄应该有的那种稚嫩,完全的一脸愤世嫉俗,而最明显的还是额头那条深深的疤痕。
“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只不过是眼睛看不见,那又如何?人活着并不是为了去看,而是要学会去感受,你要试着打开你的心,用心去感受。可你现在就这样自暴自弃,觉得谁都欠你似的,就算哪天让你看到了,你的心已经瞎了,看到有和看不到有什么区别?”一口气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对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而言这些话会不会太深奥,太难理解,尴尬地冲高涵笑了笑。
“你要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奇迹了,为什么不精彩的活,你还这么小,我们讲的道理你或许根本听不进去,可是时间过的是很快的,你就这样一直躲在角落里,愤世嫉俗的看着世界,你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一直不快乐下去。”两个大道理精轮番上阵,搞得小家伙半天说不出话来。
“礼物放在这里了,你要是想不通我们说的话,可以出来问。”骆有晴从包里掏出一条巧克力同礼物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你确定刚刚的对话真的能让一个9岁的孩子琢磨的懂?”出了门,两个人都若有所思,骆有晴有些懊悔,她这些道理就连她自己都…
“这些道理是我小的时候一个叔叔教我的,我已经接受了,我相信他也能。”他望向远处的山间,放松了刚刚就一直收紧的眉头。
一阵寒风吹过,骆有晴打了一个冷颤,“外面有些冷,咱们还是先回教室吧。”
“小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开你的心?”他轻声地叹息,这让原本她打算离开的脚步停在了站在了原地。
她几乎感觉自己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小高小骆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快把行李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了!”领队的及时出现,让她如释重负,“马上!咱们快走吧。”没有回头看他,她加快了步伐。
这顿晚饭甚是壮观,超大的两张桌子挤满了在这临时搭起的简易帐篷里,将近70个人围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热闹。听说今天因为他们的到来特意加做了很多菜,所以孩子们显得特别兴奋。
眼看马上要开饭了,骆有晴还没看到毛毛的身影,他是不是行动不便还是还没有相通他们的话,害怕他可能不太方便行动,她走出了帐篷,望向毛毛的房间。
“他会来的!”高涵从刚刚就注意到了她的担忧,也跟出了帐篷,低声地说道。
“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吧,不然你和我去看看。”
屋子里的暖气烧的很热,因为与外面温度差异过大,让玻璃上结了薄薄的霜,再加上没有灯光,里面的情况更是看不清晰,两个人只得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声音却停在了门口,等了许久门还是打开了,看着毛毛拿着导盲棍慢慢地走了出来,两个人不由得相对而笑。
“小高你和小骆啥时候结婚啊!”几个年龄稍长的学校老师相处了一下午也熟络了起来。
这样的问题让骆有晴不禁吓了一跳,连筷子上夹的菜也掉了下去,
“你看看你,连夹菜都不会。”高涵一脸宠溺的表情,“我现在事业刚起步,近期还没有这个打算。”
“你这可不行,男人要以事业为重这话不错,可是哪能让人家女孩子一直等见你,我说小高啊,你得对人家负责人啊!”
骆有晴心里一阵难受,原来在旁人眼里他们早就是一对,自己只是一味的接受他对她的好,而从没想过接受他这个人,想起下午他说“小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开你的心”的样子,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
不知是不是山里的月光特别美,就算是外面的风有些刺骨,骆有晴依然徘徊在房外抬头看着弯弯的月亮,
“快进去吧,着凉就不好了,明早还得回去呢。”高涵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的体温原是如此温暖。
“恩。”
高涵刚要转身回屋,耳畔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高涵,我们在一起吧!我知道我现在…”话没有说完就感到了强有力的背弯将她紧紧拥住。
“只要你说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他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声音里带有些颤抖,却掩饰不住兴奋的情愫。
“那你是肯接受我了!”骆有晴讪讪的笑了笑,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哈,哈,你都表态了,我要是不接受岂不是弄得你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