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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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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由三辆越野车组成,停在仓库外的空地上。正如秦晖之前介绍的,这些车辆都配备了油电混合动力系统和车顶可展开的太阳能充电板,即便在燃油耗尽的情况下,依靠西北充沛的阳光也能维持基本电力,为深入不毛之地增添了一份宝贵的保障。
秦晖迅速分配了车辆:“头车由阿猛开,我坐副驾导航。第二辆车……”他目光扫过,显然是想让看起来更沉稳的眼镜男来驾驶。
“叔!我来开第二辆!”秦小飞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一把抢过第二辆车的钥匙,脸上堆着笑,“我车技好着呢!保证稳稳当当!”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聂红裳,意图再明显不过。
秦晖脸色一沉,刚想呵斥。
聂红裳淡淡开口:“我坐哪辆都一样。”她并不想因为自己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更不想让秦晖难做,毕竟秦小飞是他侄子。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接过了第三辆物资车的钥匙。
张姐见状,赶紧拉着聂红裳:“走走,聂小姐,咱俩坐第二辆后座,正好做个伴。”她这是想用自己的存在,隔开秦小飞那不省心的小子。
车队缓缓驶出市区,再次一头扎进无垠的沙海。头车由经验丰富的猛哥驾驶,前方引路,碾过起伏的沙丘,留下清晰的车辙。
第二辆车里,气氛远不如头车那么平稳,秦小飞掌握了方向盘,仿佛就掌握了某种主动权,嘴巴几乎没停过。
“聂小姐,你看这沙丘,像不像海浪?哎,说起来海市我也去过,那边的海滩美女可真多,不过像聂小姐你这么有气质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他从后视镜里盯着聂红裳,喋喋不休。
聂红裳靠着车窗,戴着墨镜,目光投向窗外单调而壮阔的景色,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算是回应。
张姐试图打圆场:“小飞,好好开车,这沙地路况复杂,可得专心点。”
“放心吧张姐!我这技术,闭着眼都能开!”秦小飞吹嘘道,非但没收敛,反而因为聂红裳的冷淡,更来劲了,竟然开始讲起了低俗笑话,言语间夹杂着一些不甚高明的暗示和粗鄙的用词。
“……所以说啊,那女的后来才发现,嘿,原来那‘宝贝’藏那儿了!哈哈哈哈哈……”他自己讲完,发出一阵自以为有趣的大笑。
聂红裳的眉头彻底拧紧了,墨镜下的眼神已经冷得像冰,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强忍着呵斥的冲动,她不想在考察刚开始就闹得太僵。
但张姐实在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板,声音提高了八度:“秦小飞!你嘴里再不干不净的,我就让你叔立刻调头送你回去!这荒郊野岭的,你看是你脸皮厚,还是沙漠里的蝎子毒!”
或许是张姐的威胁起了作用,或许是秦小飞终于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聂红裳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讪讪地闭了嘴,嘟囔了一句“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终于暂时消停了片刻。
聂红裳微微侧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后方第三辆物资车以及更远处天地相接的黄沙线。
她并不知道,在视线的尽头,几乎与漫天黄沙融为一色的遥远后方,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越野车,正利用地形和距离,极其隐蔽地遥遥缀着他们。
景皓坐在副驾上,举着高倍望远镜,紧紧锁定了前方那三辆车的微小身影,尤其是中间那一辆,他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
开车的向导方大洪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跟这么紧,很容易被发现。那领头的秦晖,是老江湖了,反跟踪意识不弱。”
景皓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尽量再跟紧一点。我必须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要确保……中间那辆车里那个高个子女生的安全。”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聂红裳这次看似专业的行动,背后隐藏的危险,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而那个开车的小子,刚才通过望远镜隐约看到的手舞足蹈的样子,也让他觉得极不靠谱。
前方的车队,在一处沙丘脊线后暂时消失了踪影。
景皓的心猛地一提:“快,跟上!”
沙漠吞噬了车辆,也吞噬了声音,只留下风卷流沙的呜咽。
车队在夕阳将沙丘染成一片瑰丽金红色时,选择在一处背风的沙岩下扎营。这里地势相对平坦,岩体可以抵挡部分夜间的寒风。
三辆车围成一个半圆,车头灯打开,照亮了这片临时营地。众人分工合作,动作麻利。猛哥和眼镜男主要负责从物资车上卸下帐篷和必要的装备。张姐开始架起便携式燃气炉,准备晚餐。秦小飞本想凑到聂红裳身边献殷勤,被秦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去帮忙固定帐篷防风绳。
帐篷只带了必要的三顶:秦晖和秦小飞叔侄一顶,猛哥和眼镜男一顶,聂红裳则和张姐一顶。空间利用到了极致,也符合野外考察的惯例。
沙漠的夜晚来得很快,白天的炽热迅速褪去,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刺骨的凉意。
众人纷纷加上外套。
一堆小小的篝火很快被点燃,跳动的火焰不仅带来了温暖和光亮,也驱散了一丝荒野的孤寂感,给这冰冷的沙海之夜注入了一点人气。
火上架着的锅里,张姐煮着简单的速食汤,混合着压缩干粮的香气,虽然简陋,但在奔波一天后,也显得格外诱人。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默默地吃着晚餐。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碗勺碰撞的轻微声响。一天的颠簸和秦小飞之前的聒噪,似乎让大家都有些疲惫,不愿多言。
秦小飞扒拉着碗里的食物,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安静用餐的聂红裳,火光映照下,她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但那种疏离感依旧存在,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围隔开。他张了张嘴,似乎又想找话,但看了看旁边脸色沉静的叔叔,最终还是没敢造次。
饭后,张姐忙着收拾餐具,猛哥和眼镜男去检查车辆和装备,秦小飞被支使去远处处理垃圾。
火堆旁,暂时只剩下了秦晖和聂红裳。
秦晖添了几根枯红的沙棘根到火堆里,火焰窜高了一些,映得他眼镜片后的眼睛明明灭灭,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开口:“聂小姐,你资助的这个项目,目标很明确。我知道,你不是单纯为了学术。”
聂红裳的心微微一紧,没有否认。
“那些笔记,你也看到了,零碎,混乱,更像疯子的臆语。”秦晖继续道,“但有些传说,在极少数最老的牧民口中代代相传,虽然变了味,核心却相似。”
“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这片沙漠的深处,不是死亡之地,而是一片‘赤焰流淌之地’。那里的人崇拜地火,能锻造出神兵利器,拥有外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和智慧。他们的城池不在沙上,而在……沙下,或者某种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炽热洞窟之中,被称为‘赤日’或‘赤焰’之城。”
聂红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心跳开始加速。
这与她的梦境何其相似。
“传说里,那座城最终被黄沙吞没,原因无人知晓。有的说是天罚,有的说是战争,也有的说……是他们自身的力量失控,引燃了大地,最终自我封闭。”秦晖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而那些子民,要么一同湮灭,要么化为了守护城池、徘徊不去的‘赤灵’。”
他看向聂红裳,目光变得格外严肃:“笔记里提到的‘火焰峡’、‘赤焰’、‘回音’,还有所谓的‘忠诚卫士’,都与这些传说碎片能对应上。但这更说明其危险性,聂小姐。如果那里真的存在过什么,并且毁灭得如此彻底,那绝不是友善之地。流传下来的,往往是警告,而非邀请。”
他叹了口气:“我接受你的资助,一是因为所里确实需要经费,二也是……或许我也存了一丝验证传说的私心。但我必须再次提醒你,我们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或者找到的,是一些我们绝不希望看到的东西。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聂红裳迎着秦晖的目光,篝火在她清澈的眼中跳动。她缓缓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有心理准备。无论找到什么,或者找不到,我都接受。”
她寻找的,从来不是财富或荣誉,而是一个答案,一个终结梦境与呼唤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如同秦晖所暗示的,充满了危险与不祥。
就在这时,秦小飞处理完垃圾回来了,打破了这边沉凝的气氛。张姐也收拾完毕,招呼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众人各自回到帐篷。聂红裳和张姐的帐篷里,空间不大,但整理得干净整洁。张姐是个爽利人,很快铺好睡袋。
“聂小姐,别嫌挤啊,沙漠里将就一下。”张姐笑道,“早点睡吧,守夜有猛哥和小陈(眼镜男)轮班,放心吧。”
聂红裳点点头,钻进了自己的睡袋。
帐篷外,是呼啸的风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篝火余烬偶尔爆出一点细微的火星,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着秦晖的话。
赤焰流淌之地……沙下之城……忠诚卫士……毁灭……
你曾经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吗?
而你,又在哪里?
带着纷乱的思绪和愈发强烈的预感,她渐渐沉入睡眠。
沙漠的夜,冰冷而寂静。
在遥远的后方,另一堆更小、更隐蔽的篝火旁,景皓和方大洪也简单用过晚餐。
方大洪正在值夜,景皓则靠着越野车,望着聂红裳营地方向那早已看不见的微弱光芒,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沙漠的夜晚。
风刮过沙丘和岩壁,发出各种呜咽,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细微的沙粒滑动声,或是某种夜行小动物窸窣爬过的动静。
聂红裳睡得很浅,梦境支离破碎。炽热的洞窟、冰冷的触摸、模糊的呼唤与那双深邃的眼眸交织变幻,最后定格在一片无边的、死寂的沙海,而她正不断向下沉陷。
她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额角渗出冷汗。
帐篷里一片漆黑,旁边张姐发出均匀轻微的鼾声。她轻轻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的一条小缝。
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外面,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下一堆暗红的灰烬。
守夜的是眼镜男小陈,他裹着厚厚的防寒服,靠坐在物资车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夜空是深邃的墨蓝,星河浩瀚璀璨,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冷得彻骨。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重新拉好帐篷,强迫自己再次入睡,为明天的行程积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