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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早上八点,阳光透过主卧的遮光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明亮的光带。

      聂红裳还深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褥里,昨夜的情绪波动和酒精让她睡得格外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客厅里,林渡早已起身。

      她作息极规律,即便换了环境,依旧在天光微亮时便醒来打坐调息,见聂红裳仍在熟睡,她便打算准备些早餐。

      电磁炉、烤箱、洗碗机……这些她已在房车上大致了解,但眼前这个嵌入式的电磁炉和触控面板,还是需要稍作研究。她记得聂红裳的冰箱里有米,也记得她似乎偏好清淡的早餐。

      熬粥吧。林渡心想,简单,养胃。

      她打开冰箱,取出米罐,用量杯取了适量的米,用清水淘洗干净。然后,她找到了一个看起来适合熬粥的深锅,将米和水按记忆中模糊的比例放入。接下来是点火——或者说,启动电磁炉。

      林渡凝神回忆着聂红裳操作类似设备时的动作,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触控面板上试探着按了几个符号。“嘀”的一声轻响,面板亮起,显示着数字和图案。她凭着直觉和超越常人的学习能力,很快找到了调节功率的按钮,设定了小火慢熬。

      做完这一切,她静静站在灶台前,看着锅内渐渐升起细微的水汽。万载岁月,她早已习惯餐风饮露,或是由仆从准备精致的膳食,像这样亲手为一个人熬一锅简单的粥,竟是种无比新奇的体验。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米粥特有的清淡香气,林渡准备去看看聂红裳是否醒来时——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聂红裳这间顶层复式公寓,是一梯一户,直接入户的设计。电梯门一开,便是玄关。此刻,那扇厚重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电梯门,正缓缓向两侧滑开。

      林渡转身,身体几不可察地进入了戒备状态,周身气息内敛,隐含锋芒。

      电梯门完全打开。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的敌人或陌生人,而是两张林渡在聂红裳书桌相框里见过的脸——聂明远和李婉芝。

      聂明远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似乎是带来的早餐,李婉芝则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脸上都带着些微的担忧。

      当电梯门完全打开,公寓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时,聂家父母也愣住了。

      他们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米粥香,然后,便看到了站在开放式厨房岛台后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醒目的女子。

      白衣黑裤,墨发如瀑,身姿挺拔如松。她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却是整个空间的中心。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绝尘的轮廓。她的面容年轻得不可思议,但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慌乱。

      那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眼神。聂明远作为历史学者,瞬间就感受到了那种跨越时空的苍茫和威仪。他心中一震,立刻肯定了景皓所言非虚——眼前此人,绝非寻常。

      李婉芝也被林渡的气场所慑,下意识地抓紧了丈夫的手臂,这女孩……太特别了,特别到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资深编辑都感到一阵心悸。

      短暂的死寂。

      林渡的目光在聂明远和李婉芝脸上停留片刻,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也明白了他们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无非是因景皓的“告密”,以及对女儿与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同住的担忧。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二位,请进。”

      她没有称呼“伯父伯母”,也没有丝毫晚辈见到长辈应有的局促,仿佛她才是此地的主人,而对方只是不期而至的客人。

      聂明远和李婉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机械地迈出电梯,踏入了玄关。电梯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

      “你是……林渡女士?”聂明远稳住心神,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同时目光快速扫过客厅。公寓整洁依旧,但沙发上随意搭着的一条明显不属于女儿的薄毯,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与女儿常用香水不同的冷冽气息,都暗示着眼前这个女子并非短暂来访的客人。

      “是我。”林渡坦然承认,她甚至没有走出厨房区域,隔着开放的空间与他们对视,“红裳尚未起身。二位此行,是为她而来,还是为我而来?”

      她问得直接,没有丝毫寒暄客套,直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聂明远被问得一滞,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李婉芝见状,连忙接过话头,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林女士,你好。我们是红裳的父母,聂明远和李婉芝。听说红裳从西北带回来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我们一直想见见,又怕打扰你们。今天正好路过,就……就冒昧上来了,带了点早餐。”

      她扬了扬手中的保温袋,试图缓和气氛。

      林渡的目光落在保温袋上,又移回李婉芝脸上,微微颔首:“有劳。粥,我已备下。”

      这句话,让聂明远和李婉芝的心再次沉了沉。这绝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聂明远深吸一口气,父亲的担忧最终占了上风,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渡:“林女士,明人不说暗话。景皓那孩子跟我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见到你本人,我不得不相信,你确实……非常特别。我们作为红裳的父母,很想知道,你接近红裳,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厨房里,粥锅微微翻滚,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米香更加浓郁。

      林渡面对这直白的质问,神色未变。抬手,用旁边的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锅里的粥,防止粘底。做完这个家常的动作,她才重新抬眼,迎上聂明远审视的目光,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为何而来?”

      “或许,并非我接近她,而是命运将她,带回到了我身边。”

      “至于我是何人……一个本该湮灭于时光长河的故人罢了。如今醒来,见此世光怪陆离,唯觉……红裳所在之处,尚可栖身。”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用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远超聂明远和李婉芝想象的背景。

      主卧的门把手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聂红裳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拉开门,嘟囔着:“林渡,什么东西好香啊……你是不是在煮……”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也看到了玄关处,那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写满了震惊和担忧的父母的脸。

      聂红裳的睡意一下子全吓飞了,她看着父母,又看看厨房里气定神闲的林渡。

      “爸……妈?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红裳!”李婉芝率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你没事吧?这位林女士……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渡,以及客厅里那显眼的薄毯。

      聂红裳头皮发麻,她知道父母的保守观念,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和林渡的真实关系,尤其是林渡那惊世骇俗的来历,绝对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强行干预。

      眼下,必须先稳住他们。

      她抢在林渡开口前,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挡在了林渡和父母之间,挽住母亲的手臂,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爸,妈,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林渡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她刚从外地来海市,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我就让她先在我这里借住几天。正好我公寓有空房间嘛。”

      她刻意强调了“朋友”和“借住”,试图将关系定性在安全范围内。

      然后她转头看向林渡,笑着介绍道:“林渡,这就是我爸妈。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我在西北认识的好朋友,林渡。”

      “好朋友?”聂明远显然不信,语气讥讽,“什么样的好朋友会一大清早穿着居家服给你熬粥?红裳,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爸!”聂红裳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真的是朋友!林渡她人很好,就是不太熟悉城市生活,我照顾她一下怎么了?难道我连交朋友、帮助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整个过程中,林渡始终安静地站在厨房岛台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家庭小剧场,当她听到聂红裳用“好朋友”来定义她们的关系时,眸光黯沉了一瞬,嘴角抿紧了些许。

      聂明远见女儿态度坚决,又看林渡始终一言不发,气质沉静得不似常人,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但一时也抓不到更确凿的把柄,决定换个方向敲打:“好,就算只是朋友。那林女士,你的来历呢?景皓说你可能来自非常久远的年代,这又如何解释?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身份的人,如何能让人放心?”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是聂红裳一直忧心的事情,聂红裳正想继续编造说辞糊弄过去,却忽然灵光一闪——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可以顺势解决林渡身份问题的机会。

      她立刻接过父亲的话头,语气放软,“爸!你看你,又来了!都说了景皓那是瞎猜的,你怎么就信他不信我?林渡她只是……只是家里情况比较特殊,以前一直住在很偏远的地方,所以没什么现代社会的记录,身份证件也遗失了。她人真的特别好,特别有才华,就是缺个合法的身份,在海市寸步难行。”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趁热打铁道:“爸,你不是认识很多朋友吗?在民政局、派出所都有熟人吧?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想想办法,给林渡补办一个身份证明?哪怕先弄个临时身份证也好啊!不然她连工作都没法找,一直靠我接济也不是长久之计,对吧?”

      聂红裳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模糊了林渡的真实来历,又将问题引向了现实且迫切的“身份”需求,同时暗示林渡并非想赖着她,而是渴望自立。

      聂明远听完,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他确实有些人脉,办理一个“身份遗失”的补办手续,虽然麻烦,但并非完全不可能。如果真如女儿所说,这个林渡只是出身偏远、证件遗失,那帮忙解决身份问题,既能安抚女儿,也能借此机会将这个“危险人物”纳入可监控的范围内,似乎比一味反对更明智。

      李婉芝也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低声道:“明远,如果真是这样……帮帮忙也不是不行。总比让红裳一直跟一个来历完全不明的人混在一起强。有了身份,很多事情就好查了。”

      聂明远看了妻子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女儿,最后将目光投向始终沉默的林渡。林渡也正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决定。

      这种超然的态度,让聂明远越发觉得此人不简单。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沉吟半晌,缓缓开口:“身份的问题……我可以试着问问看。但需要林女士提供尽可能详细的真实信息,并且配合相关调查。如果发现有任何隐瞒或虚假……”

      “不会的!爸你放心!林渡她绝对没问题!”聂红裳见父亲松口,大喜过望,连忙保证道,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偷偷看向林渡,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欣喜,可林渡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只是在她看过去时,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瞬,那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让聂红裳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

      “粥好了。”林渡忽然开口,打破了略显诡异的气氛,她转身,从容地将电磁炉关掉,好像刚才那场关乎她未来立足之地的谈话,与眼前这锅粥相比,并无轻重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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