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番茄炒蛋豪吃

34、第 34 章

　　房车终于驶入了海市的地界。

　　窗外的高楼大厦鳞次栉，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上车辆川流不息，霓虹闪烁，喧嚣鼎沸，与西北的苍茫辽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林渡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这完全陌生的、充满了现代工业文明气息的世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万载沉睡醒来，故土已改，山河易色，这种冲击，远比看到汽车手机更为剧烈。

　　聂红裳按照导航，将车开往自己位于滨江的高档公寓，就在车辆试图驶入公寓地下车库时，被尽职的保安礼貌地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聂小姐，您这辆车……体积太大了，地下车库限高限长，进不去的。”保安认得聂红裳，但看着这庞然大物，一脸为难。

　　聂红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想着带林渡回来，却忘了房车根本进不了这种公寓的配套设施。

　　她懊恼地拍了拍方向盘，无奈对林渡说，“抱歉，我忘了这茬。我得先找个能停房车的地方安顿你。”

　　林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她对这些现代社会的规则已然接受。

　　聂红裳迅速在导航上寻找，最终在距离公寓不远、靠近江边的一处相对宽敞、允许大型车辆临时停放的公共停车场找到了位置。

　　这里环境虽然比不上营地，但还算整洁，且有公共卫生间和供水点。

　　停好车，聂红裳立刻忙碌起来。她熟练地接上停车场提供的电源和水源，将房车的水箱蓄满，电量充满。然后又快步跑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大量的食物、饮用水和生活用品，将车上的小冰箱和储物柜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应该够你用几天了。”聂红裳额角渗出细汗，仔细交代着，“用电用水我都接好了。车门一定要锁好，不是我的话，谁敲门都不要开。”她像个操心不已的家长，事无巨细地叮嘱着。

　　林渡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忙前忙后，看着她为自己操心安排的一切。

　　当聂红裳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拿起自己的随身背包准备离开时，林渡忽然开口，“你……要走了？”

　　这四个字，很轻。

　　聂红裳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林渡。只见林渡站在略显空荡的车厢中，窗外是陌生都市的喧嚣背景，她白衣墨发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种类似于……被遗弃小动物般的无措。

　　是啊，对于林渡而言，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而聂红裳，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联系和依靠，现在聂红裳也要离开了，将她独自留在这个铁皮盒子里，面对全然未知的一切。

　　聂红裳立刻放下包，走回到林渡面前，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温柔：“我不是要丢下你，林渡。我只是需要先回家一趟，应付一下我爸。你在这里很安全，等我安排好家里的事情，马上就回来接你！我保证！”

　　“我需要一点时间，让我爸爸接受……接受你的存在。直接带你现在回去，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你……你能理解吗？”

　　林渡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缓缓移到聂红裳写满急切和保证的脸上。

　　她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人心算计，自然也明白聂红裳的顾虑和难处。眼前的女子，已经为她做了太多，抗争了太多。

　　“嗯。”林渡轻轻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我很快就回来！”聂红裳再次保证，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转身准备下车。

　　林渡却再次开口：“红裳。”

　　聂红裳脚步一顿，疑惑回头。

　　在她转头的瞬间，林渡上前一步，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抚上了聂红裳的脸颊，沿着聂红裳的脸部轮廓缓缓滑过，最终停留在她的下颌处，轻轻托起。

　　然后，林渡微微俯身。

　　一个吻，轻柔得如同蝶翼拂过花瓣，落在了聂红裳的唇上。

　　这个吻不似温泉边的激烈，更像是一个无声的烙印。

　　一触即分。

　　林渡直起身，抚摸着聂红裳脸颊的手缓缓收回，她看着眼前脸颊绯红的女子，语气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早去早回。”

　　说完，她便转身，走回了车厢阴影处，留给聂红裳一个挺拔而孤寂的背影。

　　“……”聂红裳摸着还残留着那轻柔触感和微凉温度的嘴唇，心脏像是被温水包裹，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这个告别，比她预想中任何激烈的纠缠都要来得震撼人心。

　　“等我！”她留下这两个字，几乎是跑着下了车，朝着公寓的方向快步走去。

　　车门轻轻合上。

　　车内，林渡走到窗边，看着聂红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又看了看窗外这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轻轻叹了口气。

　　等待，于她而言，本是世间最寻常之事。

　　——

　　聂红裳怀着复杂的心情，刷卡走进了自己位于滨江公寓顶层的公寓。电梯门一打开，是直接入户的玄关。玄关处摆放的陌生男式皮鞋和一件熟悉的女士开衫，让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父母果然已经在家了。父亲有她这里的备用门禁卡。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拖鞋，走过短短的走廊，进入了开阔的客厅区域。

　　这间公寓是聂红裳自己买下并亲自设计的，充分体现了她作为知名设计师的审美和财力，面积超过两百平，是视野极佳的顶层复式结构，整体风格是现代极简主义与低调奢华的融合。

　　客厅挑高近六米，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毫无遮挡地面对着蜿蜒的江景和城市天际线，此刻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景色壮丽。地面铺着浅灰色的微水泥，光洁如镜。家具线条利落，一张宽大的意大利进口磨砂皮沙发是客厅的视觉中心，旁边搭配着几个不规则形状的金属与玻璃拼接的边几。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角落摆放着一株高大的琴叶榕，以及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抽象的当代艺术画作。

　　整个空间通透、冷静，却又在细节处彰显着不俗的品味和质感。

　　而此时，聂明远正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江景，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沉郁的气息。李婉芝则坐在沙发上，面色担忧，手中无意识地搅动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花茶。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聂红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将包放在入口处的岛台上。

　　聂明远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温和，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直接切入主题：“红裳，回来了。我们要是提前说了，还能见到你吗？或者说，还能见到你一个人吗？”

　　李婉芝连忙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红裳，你没事吧？小皓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林什么，真的存在？你现在还跟她在一起吗？”

　　聂红裳心里对景皓的埋怨又深了一层，面上不动声色：“妈，我没事。林前辈她……确实存在，但事情不是景皓想的那样，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她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林前辈是我这次西北之行遇到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她帮了我很多。仅此而已。”

　　“朋友？”聂明远走到沙发主位坐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女儿，“一个来自上千年前的古人了，你跟我说是朋友？红裳，你当你爸爸是傻子吗？小皓都跟我说了，你们同吃同住，你为了她改变行程，这是一个普通朋友能做到的？”

　　“我是搞历史的，我比你更清楚，一个真正从古代存活至今的人意味着什么！那是活化石！是移动的文明宝库！她的价值无法估量！但同时，她也代表着巨大的未知和风险！你了解她的过去吗？了解她拥有的能力吗？了解她接近你的真实目的吗？”

　　“爸！”聂红裳放下水杯，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我说了，她不是研究对象！她对我没有恶意！你们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充满算计和怀疑的眼光去看待她？”

　　“我们也没有恶意，红裳！”李婉芝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们只是担心你！你还年轻，容易感情用事！万一她……她不是人呢？或者有什么别的企图？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妈！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怎么就不是人了？”聂红裳觉得跟父母沟通无比困难，“她的确拥有一些……特别的能力，但她从没用那些能力伤害过我，反而一直在保护我！”

　　聂明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红裳，我们先不争论她的性质和意图。我问你，她现在人在哪里？”

　　聂红裳心里一紧，强装镇定：“我安排她暂时住下了。”

　　“住哪里？”聂明远显然已经做足了功课，“为什么不带她回家？是觉得不方便，还是……你心里也清楚，她的存在见不得光，无法摆到台面上来？”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聂红裳心中最矛盾的地方，她确实不敢现在带林渡回家，不仅是怕父亲的“研究”心态，更怕林渡无法适应，也怕……给林渡带来麻烦。

　　见女儿沉默，聂明远语气放缓了一些，“红裳，爸爸不是要逼你。这样，你找个时间，安排我和那位林女士见一面。让我亲自和她谈谈。如果她真如你所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先贤，我们聂家绝不会失礼。但如果有什么问题，爸爸也必须为你把关。”

　　李婉芝也连忙附和：“是啊红裳，你就听你爸爸的吧。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也才能放心啊。”

　　聂红裳看着父母担忧而固执的脸，知道今天不可能轻易过关，直接拒绝只会让他们更加怀疑和采取行动。

　　她沉吟片刻，只好采用缓兵之计：“……好吧，我会考虑安排。但需要时间，林前辈她……需要适应一下现在的生活，而且她性子喜静，不喜欢被打扰。等我觉得时机合适了，再跟你们说。”

　　聂明远深深看了女儿一眼，知道这是她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便点了点头：“好，爸爸等你消息。但是红裳，记住，无论何时，家人的担心都是出于爱你。”

　　聂红裳疲惫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爸，妈，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一下。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父母，聂红裳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落地窗外，是繁华璀璨的不夜城，而她的心，却早已飞到了那个停在江边某处停车场、并不起眼的房车里，飞到了那个独自等待着的、来自千年前的孤寂身影身边。

　　面对父母的压力和质疑，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和林渡未来的路，注定布满了荆棘。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为林渡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真正安稳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