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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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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聂红裳刚刚哭过、还有些紧绷的脸上。
她需要空间,需要酒精,需要任何能让她暂时从林渡带来的混乱情绪中抽离出来的东西。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一家招牌低调、透着几分雅致的清吧。
这个时间点,人很少,安静的氛围正合她意。
她推门走了进去,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杯威士忌,加冰。”她对酒保说道。
琥珀色的液体注入玻璃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聂红裳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眼神放空,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一幕——林渡逼近的气息,自己失控的眼泪,还有那令人无地自容的坦白……
她烦躁地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感。
在她进入酒吧后不久,景皓也出现在了门口,他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跟了进来,他远远看到聂红裳孤身坐在角落,那背影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脆弱和落寞,让他心疼又担忧。
他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卡座坐下,点了一杯啤酒,默默地关注着她,没有立刻上前打扰。
一杯酒很快见了底,聂红裳又向酒保要了第二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但心底那份空落和混乱却更加清晰。
活了二十七年,一直是别人眼中的标杆,冷静、自持、从不失态,可现在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一个冷得像冰的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她自嘲地笑了笑。
“美女,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赏脸一起喝一杯?”
一个略带轻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来人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亮,他不知何时凑到了吧台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没兴趣。”聂红裳冷冷地回绝,转过头不想理会。
那男人并不气馁,更靠近了一步,手臂几乎要搭上她的椅背:“别这么冷淡嘛,交个朋友而已。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跟哥哥说说?”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酒气,让聂红裳一阵反胃,她正要发作,一个身影已经更快地挡在了她和那个男人之间。
“先生,我朋友说了没兴趣。”景皓身材挺拔,虽然不像猛哥或方大洪那样魁梧,但常年锻炼的底子和此刻沉下来的脸色,自有一股气势。
花衬衫男人打量了一下景皓,似乎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撇了撇嘴,悻悻地嘟囔了一句“有主了早说嘛”,转身走开了。
景皓这才转过身,看向聂红裳,“没事吧?”
聂红裳看着突然出现的景皓,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有被他及时解围的感激,也有一种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状态的窘迫,她摇了摇头,语气有些生硬:“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景皓在她旁边的吧台凳上坐下,对酒保示意了一下,“给我一杯和她一样的。”
酒保很快送上了威士忌。景皓没有立刻喝,摩挲着杯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红裳,我们谈谈?”
聂红裳抿了一口酒,“如果是关于林前辈的,我不想谈。”
“不全是关于她。”景皓叹了口气,“是关于你。红裳,你看看你自己,从沙漠回来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我知道那个地方很诡异,经历的事情也超乎想象,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需要……你需要回到现实里来。”
“现实?”聂红裳嗤笑一声,带着酒意和苦涩,“什么是现实?是没完没了的工作?是父母安排的相亲?还是像刚才那种无聊的搭讪?景皓,你觉得那种生活就是真实的吗?”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像是在质问景皓,也像是在质问自己。
景皓被她问得一时语塞,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带着刺的眼神,心里一阵抽痛。
“至少那是正常的生活轨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一个……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神魂颠倒,甚至……”他甚至不忍心说出“哭泣”两个字。
“神魂颠倒?”聂红裳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转过头盯着他,“景皓,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可那些梦……那些感觉……它们就像刻在我骨头里一样!你告诉我,怎么忘?怎么当它们不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做这个荒唐的梦,要去承受这些……”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景皓的心软了下来,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红裳,”他放柔了声音,“我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这样折磨自己。如果……如果那个林前辈真的对你那么重要,那就去面对,去弄清楚。但不要用这种方式,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聂红裳沉默地喝着酒,景皓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她用愤怒和酒精构筑的脆弱外壳。是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渡就在酒店里,那些混乱的情绪和未解的谜团也还在那里。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她终于低声说道,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明白。”景皓点点头,“但别一个人扛着。至少……我还在。”
这句话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聂红裳抬起头,看向景皓。灯光下,他的眼神真诚,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漩涡里,能有这样一个“正常”的朋友在身边,或许是一种幸运。
她举起酒杯,和景皓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她说,声音很轻。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敦煌的天气,回海市后的工作。
在酒吧另一个更隐蔽的角落,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阴影里,林渡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她点了一杯清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吧台边那对并肩而坐、偶尔低语的男女身上。
她看着聂红裳侧脸上放松了些的神情,看着景皓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关切,看着他们碰杯时那短暂的默契。
林渡端起水杯,指尖冰凉。
她原本是感知到聂红裳情绪剧烈波动后不放心,才跟了出来,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个刚刚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诉说着“恋人梦境”的女子,此刻正和另一个男人在酒吧里“放松心情”。
一种极其陌生、又带着一丝尖锐刺感的情绪,悄然划过林渡沉寂了万载的心头。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眼前这幅画面,有些……碍眼。
尽管她刻意选择了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但那过于出色的容貌、清绝的气质,以及一身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简约却难掩风骨的穿着,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一些独自前来或结伴而来的女性顾客,她们的目光在林渡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带着好奇、欣赏,甚至是一丝跃跃欲试。在这个标榜个性与自由的时代,如此特立独行又颜值顶尖的“同类”,总是更容易引起注意。
终于,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打扮时尚大胆、染着一头亚麻灰色短发的女孩,端着酒杯,走到了林渡的卡座旁。
“嗨,小姐姐!”女孩笑容灿烂,声音清脆,“一个人吗?看你坐这儿好久了,就喝白水?多没劲啊,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她自来熟地在林渡对面坐下,将手中的一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推过去一点,“试试这个‘怦然心动’,招牌哦,味道超赞!”
林渡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女孩热情洋溢的脸,最后落在那杯过于鲜艳的液体上,眉头蹙了一下,对于这种毫无边界感的搭讪,她本能地感到厌烦。
“不必。”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显而易见。
若是常人,被这样冷淡对待,多半会讪讪离开,可这灰发女孩似乎性格格外开朗,或者说酒精放大了她的勇气,她非但没走,反而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渡:
“别这么酷嘛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气质又这么特别,是模特还是演员啊?我怎么从来没在电视上见过你?你该不会是哪个公司新签的秘密武器吧?”
林渡的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点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她的注意力,其实有一大半停留在远处吧台边的聂红裳和景皓身上。看到聂红裳似乎因为景皓的陪伴而放松了些,甚至露出了短暂的、类似笑容的表情,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又加重了一分。
灰发女孩见林渡不理她,也不气馁,顺着林渡目光的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了聂红裳和景皓碰杯的一幕,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语气对林渡说:
“哦~我懂了!小姐姐你是在看那边那对儿吧?那个帅哥和那个气质美女?怎么,认识?还是……有故事?”她挤挤眼睛,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那帅哥挺体贴的,那美女也很有范儿,不过嘛……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差点什么火花?倒是小姐姐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望穿秋水,该不会是……心里有事儿?”
她这番自以为是的解读,歪打正着地戳中了林渡此刻心绪的某个角落。
林渡终于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到眼前这个聒噪的女孩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与你何干?”
灰发女孩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怵,酒意都醒了两分,不过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她壮着胆子,凑近了一点,声音更低了:“别这么说嘛,小姐姐。感情的事儿,最难说了。有时候看着般配,未必是真爱。有时候嘛……看似不可能的人,反而牵肠挂肚。”她意有所指地又瞟了一眼林渡,“看你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喝白水可解不了愁。要不要跟姐妹儿说说?我嘴巴很严的!”
林渡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一个素不相识的现代女子,竟然在试图开解她这个活了万载的老怪物关于“感情”的烦恼?
她不再理会这女孩,重新将目光投向吧台,恰好看到景皓似乎说了句什么,聂红裳微微侧头听着,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那个画面,再次刺了一下林渡的眼睛。
她端起水杯,将杯中剩余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看也没看那灰发女孩一眼,径直朝外走去,背影挺拔孤绝,步伐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插曲都未曾发生。
灰发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半晌才喃喃道:“哇……酷毙了……这绝对是哪个隐世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