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二向箔》叶辞树

11、来自深空的涟漪

　　加密信息的内容如同冰水，浇熄了晚宴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并非边境冲突或内部叛乱，而是来自帝国最边缘、也是最先进的“深空之眼”观测站的最高优先级警报。

　　警报指向的，正是玄北寰在露台上指给时漪看的那片异常星域。但信息揭示的细节，远比他在晚宴上轻描淡写的“微弱异常波动”要惊心动魄。

　　不是自然现象。观测站捕捉到的，是一种高度结构化、具有明确智能编码特征的能量信号。信号强度正在指数级增强，其源头，正以超越帝国现有物理理解的速度，从难以想象的深空向帝国疆域逼近。初步分析结果显示，该信号所使用的能量操控方式，与已知的任何原力科技都截然不同，更加……高效，也更加冰冷。

　　“观察者”。

　　这个在帝国高层仅限于极少数人知晓的、几乎被视为神话传说的高等文明存在，第一次展现出了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的临近证据。

　　玄北寰立刻召集了最高级别的紧急军事会议。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星图被放大，那个不详的信号源像一颗缓缓睁开的邪恶之眼，注视着整个帝国。

　　“能确定意图吗？”凌啸将军的声音带着沙哑。

　　“无法确定。”情报主管面色苍白，“信号本身不包含任何通讯内容，只有一种……类似身份标识或导航信标的东西。但其逼近的轨迹，直指帝国核心星域。”

　　“防御矩阵最高等级启动！所有边境舰队进入战备状态！”玄北寰的命令简洁而冰冷，但他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SSS级的原力让他对威胁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而此刻，他的灵觉正在疯狂预警，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面对整个宇宙深渊般的压迫感，正从那个信号源方向弥漫开来。

　　会议结束后，玄北寰没有返回卧室，而是再次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他没有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军情文件，而是鬼使神差地，调出了晚宴露台的监控记录。

　　记录显示，时漪在他离开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宴会厅。她独自在露台又站了一会儿，静静地望着那片此刻已成为风暴中心的星域。星光下，她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玄北寰将画面放大，仔细分析着她的眼神。

　　那不是恐惧，不是茫然，甚至不是好奇。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一种带着了然的了然，一种混合着凝重和……跃跃欲试的评估？

　　尤其是当他反复观看，注意到她的瞳孔在某一瞬间，曾以一种非自然的、极高的频率微微收缩又扩张，仿佛在进行某种超高速的焦距调整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这绝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生理反应！

　　他猛地靠向椅背，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条来自深空的警报串联了起来。时漪的异常，那本笔记，那些符号，故障投影中的模型……会不会，都和这个即将到来的“观察者”有关？

　　她是不是“观察者”派来的先遣单位？一个伪装成弱女子的高级探测器？或者……是来自另一个与“观察者”敌对的未知文明？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以及整个帝国，正被卷入一个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巨大漩涡之中。而他那株看似无害的“菟丝花”夫人，很可能就是漩涡的中心。

　　玄北寰感到一种久违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他习惯于掌控一切，用力量和谋略解决所有问题。但面对这种层次的未知，他的力量，他的舰队，他的谋略，似乎都变得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是一条来自府邸内部系统的、优先级极低的提醒信息——夫人卧室的灯光已熄灭，夫人似乎已就寝。

　　玄北寰盯着这条平淡无奇的信息，目光却最终落在了信息发送的时间戳上——恰好在他结束军事会议，回到书房的那一刻。

　　是巧合？还是……她一直都在某种程度的监控之下，甚至能预判他的行为？

　　他关闭光屏，书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遥远的星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玄北寰走到窗边，望着无垠的宇宙。那个不祥的信号源所在的方向，星辰似乎都变得黯淡了一些。

　　他不再是猎手。他，和他所在的整个文明，都变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而第一步，他必须弄清楚，身边这颗最美丽的棋子，到底是敌人，还是……唯一的变数？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无力感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不甘被命运操控的倔强所取代。无论对手是谁，他玄北寰，绝不会坐以待毙。

　　或许，是时候打破所有的规则，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的摊牌了。在“观察者”降临之前。

　　而此刻，卧室内的时漪，并未入睡。她闭着眼，意识却与深空中某个微弱但独特的引力波信号保持着同步。那是她很久以前释放的、用于监听深空环境的一个被动探测器传回的数据。

　　数据清晰地显示，“观察者”的先遣探测器，已经抵达了帝国疆域的外围。它的科技水平，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终于要开始了吗？”她的意识在黑暗中低语。

　　玄北寰的试探，帝国的恐慌，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场由她悄然引导的、文明级别的“压力测试”，正按照她推演的剧本逐步展开。

　　下一步，该让这位陷入困惑与危机的帝国战神，看到她除了“柔弱”之外的，第一份真正的“价值”了。比如，帮他……稍微“解析”一下那个让他如临大敌的“观察者”信号？

　　她需要选择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一种看似被迫的、无奈暴露的方式。

　　也许，可以是在玄北寰下一次被军情困扰、独自在书房面对星图沉思的时候？她“恰好”送去一杯安神的茶，然后“不经意间”被星图上那个异常复杂的信号结构所“吸引”，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充满专业困惑的轻咦？

　　剧本的细节，在她脑中飞快完善。游戏的下一幕，即将拉开。而这一次，她将不再仅仅是躲在幕后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