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君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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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在青玉坛又休养了几日，期间欧阳少恭极少来看望他。红玉、风晴雪等人偶尔在坛中闲逛，遇见过几次，每次都见他神色匆忙，未说上几句话便又分开了。这日，百里屠苏觉得身体已然无恙，问过坛内弟子之后，便同红玉一齐来到青玉宫，向欧阳少恭当面道谢。
两人进得殿内，欧阳少恭正与几名弟子商议着什么，见他们二人到来，极是高兴：“百里少侠，红玉姑娘，你们来得正好，在下这几日忙于门内事务，实在分身乏术，怠慢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哪儿的话，少恭着实辛苦，我们又岂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红玉微笑道。
“对了，百里少侠，在下听闻前几日，曾有一名少侠的同门被抓。虽然那位道长已被人救走，但雷严前些时日所作所为，已然引起了不少修仙门派的注意。在下准备这几日亲自去拜访这些门派，解说此事，三日后便会前往昆仑，请罪于天墉掌门，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同行？”
红玉秀眉微抬：“天墉？”
“不错，”欧阳少恭微微转头，望着百里屠苏，“前日在铁柱观，在下见百里少侠与同门之间似乎有些误会，或许少侠也可借此机会，向天墉弟子们说明缘由，有在下同行，想必少侠的同门也无法强迫于你。”
“先生好意，屠苏心领了。不过此事并不是一言片语便能解释清楚，屠苏也无意向他们解说什么。”
“哦？”欧阳少恭眉头微蹙，显得极为关切，“听少侠如此说……不知少侠的同门究竟误会了些什么？以致如此苦苦相逼、同门相残？”
百里屠苏看他神色，心内冷哼了一声，面上表情不变，声音却忽地冷了半截：“此事不便相告。”
红玉见两人之间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连忙圆场道：“我看少恭今日，倒颇有一派之主的气势，想必青玉坛今后由少恭打理，定能发扬光大，有所建树。”
欧阳少恭闻言表情微缓，笑道：“在下不过因为派内事态未定，暂时掌管事务而已。其实这些俗事萦绕，又岂是在下心内所想……”
红玉与他又寒暄了几句，见宫外又来了几人，也有事与欧阳少恭商议，便同百里屠苏一起告辞，从那青玉宫中出来。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红玉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问道：“公子，方才……你与少恭之间，究竟是发生何事？”
百里屠苏并未回答她，过了一阵，反而开口问她：“红玉，你今日见到欧阳少恭，可觉得他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红玉经他这么一问，愣了愣神，方慢慢回忆道：“少恭他神色如常，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他比前几日似是又瘦峭了些。”
“……不但如此，他眼下青乌严重，似乎几日均未休息，可精神却异常地好，此事……着实不寻常。”
红玉细细回想着青玉宫中欧阳少恭的一举一动，确实记得第一眼见到他时，只觉得他面色惨白，眼圈却黑得发青：“……公子说得不错，可……即便如此，雷严之事刚定，青玉坛内人心浮动，他为清理门户，日夜不休也是人之常情，红玉……着实看不出这其中有何玄机？”
“此事……我亦无万分把握，只是那日欧阳少恭似是服了什么药剂，导致神志不清……不瞒红玉，我与晴雪、尹千觞由密道上得青玉坛之时，曾见到过寂桐。她当时言语之中，隐约透露……似乎曾用玉横对欧阳少恭做过什么……我疑心他今日异状，与寂桐当日所说之事有关。”
“竟是这样……”红玉心头一惊，也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罢了，”两人悄立半晌，百里屠苏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暂且搁下，他三日之后即将前往昆仑，屠苏……有一事相求于红玉。”
“哦？不知道红玉有什么帮得上百里公子的？”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行至青玉坛外，百里屠苏向着山麓望下去，翻腾不息的云海之间，只有一些高耸的树木隐约可见。
“屠苏想请红玉暗中跟随欧阳少恭。”
红玉站在他身后，眉头一动：“公子，可是担心少恭此去天墉，实际……另有所图？”
“……他心思机敏过人，屠苏愚钝，怎能猜出他心中所思、所想？”他似乎是回答红玉所问，又似乎是思至此处，感慨起来。
红玉听得他声音之中，似乎大有意气消沉之意，不由得轻轻一笑：“噗……公子何必气馁？这世间之事，又怎是人力能随意改变的？机关算尽终成空，倒不如放手一搏，只求个问心无愧。我看公子却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今日竟有如此感叹？”
说话间，两人顺着那下山的道路一路走去。行得愈远，那道旁的树木便愈加茂密。
“……百里公子，再向前去，便是那日我们埋葬寂桐的所在。”红玉见百里屠苏神色凝重，便出声提醒道。
正在这时，树影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束小小的白色花枝。
百里屠苏望着那花，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
“这是……”
红玉轻声道：“这花是猴儿……他虽然嘴上说不原谅寂桐，却每日采来君影草放在墓前……听他说，君影草是寂桐生前心爱之物，在琴川欧阳家之时便是如此。”
“君影草……”他闭上眼睛。那日寂桐临死前，躺在他怀里，那些字字带血的话语，忽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嘶……”他忽然抱住脑袋，摇摇欲坠。
“百里公子？”红玉发觉不妙，连忙将他扶到路旁坐下。
“……寂桐……真的死了么……”
红玉听他这般呓语，心中五味杂陈，沉声道：“寂桐确实已死，我与猴儿、晴雪妹妹她们亲手将她葬在了此处。”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脑中昏沉起来。
“公子！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这寂桐……只是欧阳少恭的佣人，不知百里公子与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红玉抓住他的手腕，逼问道。
他迷迷怔怔地，只觉得似是身在梦境之中，便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切：寂桐便是欧阳少恭累世的爱人，她同雷严联手，实际是为了阻止欧阳少恭行逆天之事，而最后不惜服下毒药，死在他手中，也是为了维护欧阳少恭。
他心中积聚了许久的不安、忧虑、哀愁，终于在这时爆发了出来。
红玉将耳朵凑到他嘴边，终于勉强听清他说的这些事情，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那寂桐……竟是蓬莱公主……”她尚来不及多想，忽然发觉百里屠苏体内真气震荡起来，竟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忙让他席地坐下，收敛心神。
百里屠苏调息一阵，觉得脑中清醒许多，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红玉揖手道：“让红玉担心了……方才屠苏所说之事，请红玉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这是自然……若此事被少恭知晓，真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天色已晚，百里屠苏在寂桐坟前叩了几个头，便同红玉一起向祝融峰顶而去。
一阵晚风吹来，那原本被系在墓旁矮树上的白色花束晃了几下，忽地被吹落在地。
一个人影从树丛间闪过，一瞬间已站在那低矮的墓前，娇嫩的花朵被他无情地踩在了脚下。
“……蓬莱……”
他用低沉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几遍。
树影憧憧，墓前那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让人不禁疑心方才的一幕是否是鬼魅作祟。
百里屠苏回到坛内，同红玉分别之后，只觉得心情烦躁，便独自在青玉坛内漫步起来。他行至青玉宫前，见几株原本茂盛的辛夷树被火烧枯了大半，但残存的枝桠上，紫色的辛夷花仍然顽强地盛开着。
“咦……是苏苏？”
他转过身，风晴雪正站在他身后，侧着头看着他。
“苏苏，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什么事情，晴雪……不必担心。”
他向后退出一步。
“唔……要是心情不好的话，我知道个好地方，要不要带你去？我保证，苏苏你到了那儿，一定会很开心，什么烦恼的事情都忘啦！”
“……晴雪说的……是什么地方？”
她神秘兮兮地竖起一个手指：“嘘，现在不能告诉你，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她拉过百里屠苏的手，向着青玉坛外跑去。
两人用那腾翔之术，不一会便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林之中。风晴雪在前头走着，不时伸手从路旁的树上采下树叶来，放在嘴边呜呜地吹着。
又走了一阵，百里屠苏只觉得眼前景物愈发熟悉起来。
“这里是……”
“啊！到了！”风晴雪欢呼起来，快步跑向前去。
他们眼前出现了大片的桃花林，无数粉色花朵在夜色之中安静地盛开着。
“我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桃花还没有全开，没想到……这桃花谷的夜景也这么漂亮！”风晴雪走到一株桃花树旁，凑过身子，深吸一口气。
“晴雪……怎知这儿叫做桃花谷？”
“咦？我看这里开了好多桃花，就吧这儿叫做桃花谷啦！不过，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还真奇怪……”
两人向前走去，便见到几间小小的茅草屋出现在了树林里头。
“苏苏你看，这儿有屋子，还种了花草，那边屋子后面还有开满了荷花的池子呢！”风晴雪高兴地跑来跑去，还转过身向他挥手，招呼他过来。
百里屠苏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觉身旁几株丹桂旁，立了一根细细的竹竿。那竹竿上挂着一个稻草人，正兀自晃悠个不停。
“……苏苏？你在看什么？”风晴雪见他半天没有回音，便走近了想看个究竟。
“咦，这个稻草人……好像……”她一伸手，把那个草人抓到手里，“哇，长的好像少恭！你看，衣服……头发，都跟少恭一模一样！”
百里屠苏回过神来：“……晴雪，莫乱动。”
“你说，我把这个稻草人带回去给少恭看，怎么样？他一定会吓一大跳吧！嘻嘻……”风晴雪开心地转了几圈，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
百里屠苏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晴雪……还是将这稻草人留在这里吧，此地的主人……或许还会回来。”
“啊……哦……”风晴雪闻言，停下了脚步，“恩，苏苏说得对，要是主人回来了……看到稻草人没有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她恋恋不舍地将那草人又挂回竹竿上。
百里屠苏转过头，看着这桃花谷中的熟悉的一草一木。
“……晴雪，我想去荷花池看看。”
元勿在青玉宫内同另几人商定了这几日拜访各大门派，坛内需准备的诸多事宜，正要各自散去，忽然见欧阳少恭从宫外疾冲入内，带起了一阵强劲的袖风，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在那石凳上翻身坐下。几人暗中偷看向他，见他神色之中似乎隐隐含有怒意，都不禁心中惴惴。
“你们几人，暂且退下。”
他们听到欧阳少恭那冰冷的声音，暗中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退出了青玉宫。
只剩下元勿一人独自站在石阶前，他抬起头看着欧阳少恭。
“长老……”
欧阳少恭那双狭长的凤目眼眸一转，直视着他。
“元勿……乖孩子，你将雷严死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一个字也不准漏。”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君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