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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戚长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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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苏宛然暂时取消了去往金陵即应天府的行程,毕竟那是人家的老巢。
怕忍不住出手杀人,破坏对杨谅天的承诺,也是一方面考量。
她决定水路由长江溯流而上,饱览沿途风光。两岸名山大川数不胜数,登临望远,也不失快事。
暮春初夏,水量丰沛,江上船来舟往,帆桅如林。
客船晚上起航,苏宛然打坐一夜,清晨时分登上甲板,凭栏迎风。偶尔浪花打来,船头轻微颠簸,唤起一些久违的武侠时代回忆。
也曾漏夜急驰八百里,也曾客宿孤舟不敢眠,也曾海上追杀漂流无时日……
天色放亮,一轮红日从江心喷薄而出。苏宛然沐浴在晨曦中,忽觉一股微妙的生机,周身灵气活泼无比,丹田中元婴脱体而出,飞到头顶盘膝入定。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升起,她福至心灵,知晓这是罕见的机缘,掐起法诀,默运九天玄经。
修行不计日月。从那种无忧无喜,无惊无怖的状态中醒来,发觉江面闪光耀眼生颉,竟然到了正午时分。旅客们都在舱内休息用饭,甲板上只有寥寥几名水手。
查探自己修为,比之先前增了一大截。
顿悟的好处果然非凡……可惜可遇不可求……连续试验了几天,再也没能进入那种状态,苏宛然干脆撒手,转回到游山玩水的正业中。
一路无话,船抵湖口。
客船要进鄱阳湖,苏宛然和另几名客人便在此登了岸。从码头区的客栈里打听来,去往武昌的最近一班船三天后出发。
“您要赶紧的话……”那伙计拖长了声音。苏宛然知机地递去一钱银子。
伙计掂了掂,慢吞吞地说道:“明日晌午有趟往宜昌的船,途中要在武昌停靠,掌舵的是小的本家……”他看看苏宛然一尘不染的衣着,迟疑道,“小本生意的过路船,包舱是没有的,位子也要挤一挤,这个……”
跑江湖的什么没经历过,苏宛然笑笑,再递去两钱银子:“麻烦给贵亲带个好,疏通疏通。”
次日早晨抽空游了石钟山,将近午时,买了些炒瓜子咸花生,油纸包了,提在手里码头上等着。
那名伙计过了约么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满身汗味儿和鱼腥。他领着苏宛然走到一艘外壳斑驳油得发黑的篷船边上,吹了个呼哨,一名打着赤膊的水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行李呢?”“没有行李!”三言两语地完成了交接,苏宛然跟着后一人上了船。
这只船比先前的三层客船小多了。它只有一层,船身短而窄,篷子明显看出搭凑的痕迹,似乎为载更多的客人做过修整。舱内靠左靠右搁着两条长板,算是座位,晚上在中间多拼一两张板子,铺上被褥就可以过夜。
舱里面满满的,水手引她在两个妇人让开的空当坐了,自去开船。
一瞥之间苏宛然已将船上各色人等瞧得清清楚楚,大半舱的小商人,探亲走访的旅客,出来找活儿的满怀幻想的少年和带刀剑的江湖汉子。她心里大皱眉头,这船上男多女少,某些视线很令人讨厌,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而是她本身跟这艘船的环境太格格不入。
向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少年送去一道杀气,苏宛然阖上双目,决定入夜就离开。
水上行舟相当的无趣,如果不能观赏外面景色的话。左右的妇人谈起家长里短,嗡嗡声薰人欲醉。就在一片慵和的气氛中,船身忽然剧烈摇荡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乘客们纷纷惊起,扒着窗檐,“翻船了么?”“船家!船家!”
苏宛然睁开眼睛,立刻就听到船底微不可查的穿凿声,神思一动,看来不用忍到晚上了。
水手的呼声传来:“有水鬼!水鬼凿船了!”
呀,水盗!舱内一下子炸了窝。
左右的妇人紧紧抱着随身行李,其中一个飞快地除下耳坠钗环,塞到鞋子里。苏宛然很想提醒她那是没用的,但是慌乱中的女人什么话都不会听。
“哐咚”的撞击声,两船接舷了。
苏宛然气定神闲,根据落地声轻重,计算着登船的水贼个数强弱。其实强弱是忽略不计的。
为首水匪三两下制住了船老大:“怒蛟帮办事!识相的束手!”
正抄着家伙的水手顿时愣住,怒蛟帮在长江上一家独大哪个不知,如果来人是怒蛟帮的,别说反抗,连理都没处说去。
可是怒蛟帮一向颇有清名……
苏宛然也正奇怪,怒蛟帮素有“□□中的白道”之称,劫船害命……这个,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至于冒名……这一带是九江府所在,这种水路枢纽,定会设有心腹把持的分舵,并派好手坐镇维持。若他们消息闭塞到被人冒名顶替而不知的地步……那还是别混了回家带孩子去罢。
忽然舱中一声冷笑,一道红色烟花穿窗冲起,当空炸开。
苏宛然目光如电,横向发信号的人。少年看起来不再像充满幻想的半大孩子了,面容虽带稚气,但眼神清亮,神情机敏,板着的脸现出一抹倔强,哪还有之前探头探脑的刁滑样子?
舱帘被猛地撩起来:“谁放的烟火?!”
这壮汉身躯高大,站在门口堵得阳光都照不进来,满脸粗髯颤动,倒有几分吓人的本钱。只是……只是为什么凶横横地瞪着我?
一尘不染,身姿笔挺,不动如山地坐在舱中,宛如鹤立鸡群般的苏宛然非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