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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穿敦煌(四) ...

  •   涂妙真丝毫没察觉到这股寒意,她下意识地将裴容清护在身后,抬头瞪着这群人,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要账吗?怎么还动手打人!”

      “我们想做什么,小娘子还不清楚吗?”彭五目光淫邪地上下打量她,不怀好意地逼近两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丈夫没钱,不然拿你来抵债?”

      说罢,他竟抬手想要摸涂妙真的脸。

      涂妙真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恶狠狠道:“孝顺爹娘也是天经地义,那你爹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拿自己陪葬?!”

      彭五没料到她一个弱女子竟这般凶悍,被她的气势震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骂,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涂妙真破口大骂:“泼婆娘!少给脸不要脸!你丈夫欠我们八十吊钱,你都值不了那么多!”

      涂妙真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不就是八十吊钱吗?我还你就是了!赶紧给我滚!”

      此言一出,院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打量她,就连段宗翰都从水缸后冒出个脑袋,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街坊邻居们探在墙外的脑袋僵住,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涂妙真身上,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涂妙真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疑惑地扫过众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哈!”彭五率先反应过来,鄙夷地嗤笑出声,嘲弄道:“就凭你?”

      涂妙真被他激得火冒三丈,怒道:“就凭我!”

      “既然娘子这么有骨气,那就给美人个面子。”彭五阴阳怪气地冷笑,阴测测地说:“半个月之后,我会带着人再来。如果到时候娘子拿不出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他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经过屋门时,有人故意抬脚踹翻了陶罐,回头朝院内啐了口唾沫,满是挑衅。街坊邻居们连忙往墙边缩,给他们让路,直到混混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院内外才重新有了细碎的动静。

      段宗翰从水缸后钻了出来,双手拢在袖中,对着涂妙真拱手施礼,敬佩不已地夸赞道:“嫂子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想不到做事这般雷厉风行,真是让段某自叹弗如!”

      涂妙真忙着查看裴容清的伤势,无心回话,倒是裴容清笑着点头应和:“段兄说得是,娘子刚才真是威风极了。”

      此刻他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额角还凝着冷汗,但是脸色却好了许多。

      涂妙真闻言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解释道:“这种地痞流氓,最是欺软怕硬,你越是退让,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倒不如硬气些,先把他们唬住再说。”

      她说得这般轻松自然,似乎对应付这种事很有心得,裴容清惊异又好奇地问:“听娘子这话,似乎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自然很有经验。

      涂家是名副其实的丝绸世家,涂妙真作为家中独子,自幼被当作接班人培养。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意外亡故,她从此跟着祖母生活。祖母病逝后,她正式接过家里日渐凋敝的丝绸生意。偌大家业交到她手上时,早已败落到资不抵债。这些年她一路走来摸爬滚打,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一群地痞流氓还想吓唬她?

      可是这些话自然不能同他们讲,毕竟原主养在深闺的江南千金,哪里懂这些市井手段?

      涂妙真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都是从前听家里的父兄说的,他们常在外奔走,见多了这种人。”

      裴容清显然看出了她不愿多提,便默契地没有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段宗翰心无城府,自然想不到太多。他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地说:“今天是糊弄过去了,往后怎么办呢?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但好歹能帮上点忙……”

      裴容清摆手道:“段兄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笔钱我自有办法还,段兄无需担心。”

      “八十吊钱可不是小数目,裴兄别怪小弟说话直,你已经为嫂子掏空了家底,现在哪里拿得出应急的钱?”段宗翰皱着眉,担忧地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现在还把嫂子卷进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提及此事,裴容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神色凝重地眯起眼睛,似乎心事重重。

      涂妙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骤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心虚地问:“八十吊很多吗……?”

      最初她以为裴容清会欠几百两银子,毕竟古装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嘛!

      听到那群地痞的话,才知道只是八十吊钱。原主是位娇生惯养的江南千金,日常零花的月钱就有十来吊,所以涂妙真自然没觉得八十吊钱是笔很大的数目。况且她深受古装剧的影响,总觉得铜板不值钱,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硬通货。

      没想到她这话刚问出口,裴容清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段宗翰更是大惊失色地叫道:“八十吊不是很多,那是多到吓人!”

      涂妙真迷茫地望着他们,段宗翰看到她懵懂的模样,无奈地解释道:“打个比方吧!段某不才,因识得几个字,有幸在县衙做杂班,每月俸钱是两石栗,折算下来差不多是八百文,一年就是九千六百文,减去生活开销,能攒下五千文已是不易。八十吊是八万文,也就是说,我想要攒够这笔钱,至少需要十六年!”

      涂妙真如遭雷劈,脑子嗡嗡作响。此时她才明白,要还的账,是何等沉重的负担。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了这般打击,她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裴容清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焦急地唤道:“娘子!娘子!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涂妙真靠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她无力地摆了摆手,苦笑道:“没事,只是有点没招了。”

      裴容清显然听不懂这种现代流行语,好奇地歪了下头,“嗯?”

      涂妙真又摆了摆手,懒得再解释,有气无力地问:“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裴容清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倒是段宗翰热心地解释道:“嫂子有所不知,领头那个叫彭五,是鸣沙县大户曹家的狗腿子,专替曹家管放债的营生。他是附近有名的恶霸,以前因为杀人蹲过大牢,后来被曹家捞了出来,打那之后更加有恃无恐。那曹家更是鸣沙县一霸,他家二房是敦煌城里的大官,仗着这层关系,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乡亲们提起曹家,虽然背地里都是连爹带娘地骂,但是没人敢当面招惹。”

      涂妙真听得心情愈发沉重,默默点了点头。

      官商勾结自古有之,敢做放债这种事,背后必然有人撑腰,古代不像现代社会那样讲法治,尤其是敦煌这种偏远地区,地方豪强勾结官吏,要逼死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今天可以糊弄过去,等到还债的那天,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凑齐八十吊钱。

      可是裴郎君早就把家里能变卖的家产都变卖了,想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简直是难如登天。

      裴容清见她眉头紧锁,便安抚道:“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娘子不必挂怀,安心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事。”

      如何能不挂怀?

      涂妙真抬眼看向他,严肃地说:“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债就是我的债。更何况我刚夸下海口,若真还不上,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

      裴容清怔了一下,蓦得笑起来,他本就生得漂亮,这一笑竟似春雪初融,瞬间驱散了眉宇间的沉郁,连眼底都泛起了柔光。他轻轻握住涂妙真的手,宽慰道:“放心吧娘子,不会有事的。别看他们催得紧,其实那笔钱没那么急,只要先把息钱还上就行了,放贷只为求财,他们只要能拿到钱,就不会为难我们。”

      段宗翰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嫂子就别发愁了!”

      这些话宽慰不了涂妙真,她在商海沉浮多年,对借贷的门道再清楚不过,这种地头蛇放得都是高利贷,古代缺乏监管,利息恐怕会高得吓人。这些所谓“息钱”,才是把人逼上绝路的尖刀。

      涂妙真眉头紧锁,心绪郁结,不安地追问道:“月息是多少?”

      裴容清犹豫了一会儿,显然不愿提及这个话题。涂妙真看出他的为难,心中骤然一沉,连忙追问:“到底是多少?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要瞒着我,好吗?”

      在她的坚持下,裴容清无奈地答道:“一成。”

      一成?!

      涂妙真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本金八万,一成月息是八千,那一年的利息就是九万六,比本金还多!这种高利贷根本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她焦虑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她攥紧的手。

      裴容清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指,关切地叮嘱:“别这样,会伤着自己的。”

      她低头看看掌心泛白的指甲印,又抬头看看裴容清满含疼惜的眼睛,躁动的情绪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祖母去世后,她早已习惯一个人担起所有事,虽然身边不缺朋友,但是生意场上的压力,却没人能帮她分担。

      想不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方,竟意外收获了患难与共的底气。

      涂妙真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可转瞬之间,又被令人窒息的绝望淹没,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凑够八十吊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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