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秘密  ...
            
                 
                
                    - 
                          民宿的栀子茶凉透时,林禾在枕头下摸到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页是她熟悉的米白色,边缘沾着点淡绿的栀子汁液,和苏晴往年写夏日信的纸一模一样——是老板娘收拾房间时,从床垫缝隙里找出来的,说“前阵子住这儿的姑娘落下的,看你也在等栀子花开,说不定是你认识的人”。
 
 林禾的指尖刚触到便签,指尖就开始发颤。展开时,苏晴清瘦的字迹带着熟悉的小弯钩,密密麻麻挤在纸页上,连边角都写满了字,像怕漏了任何一句想对她说的话:
 
 “禾禾,当你看到这张便签时,我大概已经离开小山村了。去年夏天陪你在露台拆信时,我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肺里长了个东西,得去外地做长期治疗。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你马上要高考,那是你盼了这么久的事,我不能让我的病,搅乱你最重要的日子。
 
 你总喊我‘姐姐’,说我是你在老巷里最亲的人,可你不知道,你才是我这些年最想护住的妹妹。记得你刚搬来那年,抱着画纸在巷口哭,说新同学笑你画的猫像团子,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让你在这儿踏实下来,再也不委屈。后来我们一起写夏日信,一起在槐树下喂橘猫,一起看夕阳把露台染成金红色,我越来越觉得,有你这个妹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走之前,去巷口摘了最后一朵栀子,想晒干了放进给你的信封里,可它没等晒干就枯了——就像我没说出口的担心,怕我走了之后,没人再给你写‘今天数学要加油’的便签,没人在你考砸时递上一朵洋桔梗,没人陪你拆每年的夏日信。
 
 我来这个小山村,是因为医生说山里空气好,对病情恢复有好处,而且漫山都是栀子,我想着,等你高考结束,就把这里当作‘漫山夏意’,让你能在最干净的花海里,等一个好消息。照片是我上个月拍的,那时我还能爬山,特意找村民立了‘漫山夏意’的木牌,想等栀子开时,让你看到最白的花海。
 
 可最近我的身体又差了些,咳嗽越来越频繁,医生说得去更大的城市治疗,不能再留在小山村等花开了。我把便签留在民宿,是怕你来得早,看不到我会慌——禾禾,别来找我,也别着急,等我把病治好,一定会回到老巷,陪你拆今年的夏日信,陪你去看海,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我知道你会去县城医院找我,可我已经走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头发掉了些,脸也没之前有气色,我怕你会哭,怕你会担心到没法安心过日子。巷口的栀子花丛,我让邻居阿姨帮忙照看了,明年春天会发芽,夏天还会开得很盛,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摘一朵夹进笔记本里,就当我还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等夏天。
 
 还有,我在你常翻的那本数学练习册里,夹了张银行卡,里面的钱是我攒的,你要是考上大学,就用它买新的画具,别总用旧的。禾禾,你要好好吃饭,别总熬夜做题,你好好的,姐姐才能安心治病,才能早点回来见你。”
 
 便签的最后,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瓣上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姐姐苏晴”。林禾攥着便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字迹,却晕不散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疼——原来苏晴的离开,不是丢下她,而是怕她看到自己生病的样子会难过,才一个人扛着病痛,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治疗的希望;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姐姐照顾妹妹”,其实是苏晴把她当作最重要的人,连离开都要精心安排,只为护她一份安稳。
 
 她想起去年夏天,苏晴帮她改数学错题时,总忍不住侧过身咳嗽,却说是“吹了风着凉”;想起苏晴收拾行李时,反复摸她的头说“你要好好的”,眼里藏着她当时没看懂的不舍;想起苏晴留下的那封未启的信,牛皮纸硬挺,其实是想让她在等待里,还能抱着一点期待,不被绝望打垮。
 
 第二天一早,林禾还是去了县城医院。她拿着苏晴的便签,问了护士站的护士,护士说“昨天确实有个叫苏晴的病人,早上就转院走了,没说去哪个城市”。林禾站在住院部三楼的走廊里,看着空荡荡的病房,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苏晴早就猜到她会来,所以提前走了,连让她见一面的机会都没留。
 
 她没再继续找,而是回到了小山村。在“漫山夏意”的木牌旁,她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装着“寻夏信物”的牛皮纸袋,把海边的贝壳、山顶的松果、面包店的包装纸都倒出来,又从笔记本里拿出去年的栀子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新的信封里。信封上,她画了两朵并排的栀子,一朵写着“姐姐苏晴”,一朵写着“妹妹林禾”,然后把信封挂在了木牌上。
 
 “姐姐,我不找你了,我在这里等你。”林禾对着木牌轻声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会拍照片发给你,等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来看最白的花海,一起拆今年的夏日信。”
 
 那天傍晚,林禾离开了小山村。她没回老巷,而是去了邻市的海边——苏晴说过要一起捡贝壳,她先替两个人捡。沙滩上的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飞,她弯腰捡起一枚白色的贝壳,放进布袋里,像在收集一个个小小的希望。
 
 夕阳落下时,林禾坐在礁石上,给苏晴发了条消息:“姐姐,我在海边,捡了很多贝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把它们装进明年的夏日信里。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等你,你也要好好治病,早点回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林禾攥着手机,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她知道,苏晴现在或许在某个医院的病房里,或许正忍受着治疗的痛苦,但她们的约定还在,她们的牵挂还在。她会在老巷里等,等巷口的栀子花开,等苏晴带着好消息回来,等她们一起把错过的夏天,都补回来。
 
 风卷着海水的咸腥味掠过,林禾把布袋抱在怀里,像抱着她们未完成的约定。她知道,等待或许会很长,但只要心里装着彼此,再远的距离,再久的时间,都拆不散她们之间的牵挂——因为她们是姐姐和妹妹,是彼此生命里,永远不会褪色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