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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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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竞川表面还算镇定,只是手上反应迅速地按灭手机屏幕,并躲避方寻直视过来的眼神。
他试图掩耳盗铃,抬头继续看电影,佯装这件事没有发生。
“我都看到了”,方寻眨眼,一动不动看他。
“那什么”,林竞川仍保持“看电影”的姿势,语气有些犹疑,“随便动你手机是我不对”。
“嗯”,方寻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竞川拿不准他的反应,烦躁地伸手抓一把头发,语气有点暴露本性,“你离他远点,以后不要联系”。
“和别人打交道也要多长点心,特别是那些对你有企图的”,他破罐子破摔地絮叨,“拿不准的找我帮你把把关......”
人在某些时候会格外忙碌。林竞川东一句西一句,啰里八嗦说个没完。
直到电影放到一段安静的转场,空旷的影院隐约都能听到他的回声,林竞川发现自己像老僧在念经,遂禁声。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试探着转过头,嘴角抽了抽。
方寻又睡着了。
林竞川很想把他叫醒问一个答案,到底生气没生气啊?衙门问斩前还有一顿断头饭呢,好歹死的干脆,他现在简直比凌迟还难受。
不过当他开始仔细打量方寻乖巧的睡相,看他长长的睫毛,挺俏好看的鼻子,和因熟睡而微张的嘴,又逐渐忘了难受。
林竞川像个被打了麻药的犯人,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便又生出些别的心思。
他用食指轻轻碰了碰方寻的唇瓣,一路上移到人中的位置,又恶趣味地将大拇指抵在唇下,捏出一个鸭嘴的形状,放开时嘴又慢慢张开,林竞川不亦乐呼地玩了几次,直到看见方寻眉毛皱起不满的弧度,这才作罢。
片尾曲响,银幕上滚动鸣谢字幕,影厅灯光亮起,时长两小时的电影落幕,唯一在场的两位观众对剧情一无所知。
方寻被刺眼的灯光叫醒,拍拍肩上林竞川的头,“你口水流到我身上了”。
林竞川缓慢睁开眼,反应几秒,摸摸嘴角,起身检查方寻肩头的布料,干燥的。
“小骗子”,林竞川控诉。
方寻装听不见,指着手里还剩半桶的爆米花,“吃完再走吧”。
林竞川没意见,俩人坐在凌晨三点的电影院你一口我一口吃着爆米花。
“为什么不开心?”,林竞川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方寻捏起爆米花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别装”,林竞川比了一个往上挑的手势,“你开心的时候眼尾是上扬的”。
“我又不是狐狸精。”
方寻说完,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冷掉的爆米花好难吃”,林竞川道。
“是有点”,方寻赞同。
“那别吃了”,林竞川站起身,“作为刚才乱动你手机的赔礼,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
遇到林竞川以前,如果有人说给他一个愿望,方寻一定毫不犹豫地许下:希望给我丘比特之箭或者月老的红绳,把我的爱人李卫东带到我身边。
可是此刻,在林竞川的面前想起李卫东,方寻内心开始滋生源源不断的罪恶感。
他承认他对林竞川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很喜欢,可是他心中并未放下上一段感情,这样的心动太过鲁莽和不负责任。
林竞川对他很好,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来的脾气秉性和李卫东很像,左手食指还有颗一模一样的小痣,可是这些并不足以证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如果他们之间毫无关系,方寻无法预判自己能不能承受,发生在齐文宇身上,类似的,由满怀期待到心如死灰的过程,这太令人绝望。
脑门被人轻戳。
“又走神”,林竞川不满地欺身将他困在座椅间,“让你许个愿就这么为难?”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方寻脑海的思绪像杂乱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那就别想太多”,林竞川伸手将他拉起来,“过好当下,说不定过段时间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方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方寻不是一个过于纠结的人,他舒展眉头,和林竞川一起往外走。
“终于不蔫巴了”,林竞川觉得他像一颗重新恢复生机的小草,“想好愿望没有?”
“你困吗?”,方寻问。
“还好”,林竞川说。
“我想看日出。”
林竞川的车还停在云烟馆的地下停车场。
他们在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几个三明治和饭团,拦下一辆出租去停车场取车。
取完车,一路往郊区山顶开。
凌晨四五点的马路很空旷,没有繁华时的熙熙攘攘,林竞川开的比平时快。
摩肩接踵的高楼被他们甩在身后,道路两旁逐渐只剩下斑驳的树影。
方寻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他按下车窗,冷风“嗖”地灌进来,头发被吹得往后跑,漏出白皙的额头。
“火娃”,林竞川想到小游戏《火娃与冰娃》中那个红色火焰小人,和方寻现在的发型异曲同工。
没吹几秒,“火娃”被凛冽的寒风教做人,升起车窗。
“太狂野了”,方寻感觉风一吹跟没穿衣服一样。
“是你的毛绒外套不抗风”,林竞川貌似很有经验,“下次想吹风穿皮衣”。
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五点半。
方寻坐在副驾驶,一口一口嘬着刚才在服务区买的热咖啡,很苦。
他心不在焉地盯着斜倚在车前盖的男人。
男人嘴里叼着一只未点燃的香烟,神态有几分颓败的性感。随着拇指按下,打火机内钻出一缕火光,他缓慢低头,露出冷硬的侧面线条,火舌舔舐着烟丝,青烟袅袅升起,驱散迟来的困倦。
林竞川抽完一根烟,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对方寻说,“你这小鸡啄米似的喝法什么时候才能喝完”。
“太苦了”,方寻感受手里的份量,还有大半杯。
“不喜欢就别喝了”,林竞川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旁边,朝他伸手。
方寻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看见林竞川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冷不冷?”,林竞川问。
方寻摇头,林竞川碰碰他的手,是热乎的,这才放心。
他们等啊等,天空开始泛白。
很不幸的是最后日出被云层遮挡,今天是一个阴天。
“对不起”,林竞川有点郁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方寻不解。
林竞川说:“我答应了要赔你一个愿望”。
“没关系啊”,方寻反过来安慰他,“我们享受了过程”。
“天气预报不准”,林竞川有些气急败坏,“回去就给台长信箱写信,投诉电视台!”
他脸上的皮卡丘随着他的表情一动一动,方寻觉得有点可爱,咧开嘴笑,“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你有时候其实挺幼稚的”,方寻嘴角的弧度越发大。
林竞川愣了一秒,也莫名其妙跟着笑。
山顶空旷寂寥,城市的苏醒被乌云格挡在山下,下面的人抬头看见的是阴蒙蒙的天,上面的人低头是一片云海,仿佛被划分成两个世界。
俩人跟神经病似的越笑越大声,方寻却只觉畅快。
最后,林竞川温柔地望向他的眼睛。
他说,“你终于开心了方寻”。
那天回到家,方寻久违地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到妈妈还是生病前美艳动人的样子,外婆也还在。
他和邻居玩伴张辉争论不休,他说苹果是红的,张辉说苹果是黄的,他们跑到家里让妈妈评判。
妈妈说红色还是黄色不重要,重要的是跟随你的内心。外婆在一边拍拍他弄脏的裤腿,笑骂他是泥娃娃……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是难得的大晴天。
方寻起床练了一遍八段锦,又冲完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这才下楼吃早餐。
王家人已经吃上了,方寻还没进餐厅就听见王军正在例行呵斥王子赫,徐晓萍一如既往维护大儿子,这时候王军就要说“都是你惯的”,王子柠今天不在,如果在的话会搁下筷子说“烦不烦,还让不让人吃了”。
可是今天除了这些,方寻还听到一个消息:林老爷子改了遗嘱,还把林竞川调出了公司。
“消息可靠”,王子赫说,“我朋友二嫂子的三舅爷在林氏集团工作,说内部邮件是昨晚连夜下的”。
“那看来林竞川是彻底成为弃子了”,王军做下结论。
徐晓萍刚想说什么,看到餐厅门口的方寻,话头一转,吩咐冯妈把早餐给王子柠送到房间。
方寻若无其事地坐下。
王家人不在乎他是早归晚归还是不归,他也乐得不用浪费口舌解释。
吃完早餐回房间,方寻想给林竞川发个消息问问情况,这才想起他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方寻不愿意胡思乱想,他去到楼上的影音室,随手播放一部电影转移注意力。
通过前面的情节可以知道,这是一部外国恐怖片,方寻端坐在沙发上,感受电影刻意营造的氛围。
主人公出门前按照惯例对着镜子整理着装,一切都很平常。主人公拿好钥匙和公文包,出门前无意中又扫了一眼镜子,发现镜子里的人脚尖朝向身后。
主人公以为自己眼花,重新面向镜子,和里面的人对视,一切正常。然而几秒后,镜子里的“他”突然眼睛看向斜下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时,门外传来皮球落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门缝里漏出几缕发丝……
“咔哒”
门应声而开,主人公发出尖叫。
影音室的门在沙发斜前方,方寻下意识瞟一眼,一个面目浮肿的男人正阴测测地看着他!
方寻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
他逆着光线,辨认良久,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人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齐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