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爱人》巷子不深

3、第3章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
　　女主香云被婆婆刁难，丈夫装隐形人，香云说“我怀孕了”，婆婆态度180度反转，丈夫也不去外面花天酒地了。
　　bgm响起，小叔子抚上香云肚子说“孩子是我的”，婆婆香云互扇巴掌，丈夫小叔子打作一团，保姆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吃瓜。

　　电视屏幕外，王家餐桌上一派祥和。
　　徐晓萍低咳一声，王军举起红酒杯，面向主位。
　　“竞川，今天请你来是为感谢你对小寻的救命之恩，伯父先干一个。”
　　“伯父客气”，林竞川随意抿了一口。
　　王军倒也不在意，他觉得林竞川今天能来已经给足他面子。
　　这段时间，王家在圈子里极为风光，原因无外乎他小儿子的生日宴请到了深居简出的林家人。
　　王家虽然还算富，可那都是靠着徐晓萍的父亲，徐老爷子一走，王家没了倚仗早就不复从前。
　　上流圈子也分三六九等，能高攀上林家，如今也算是打了个翻身仗。不过只有王家人清楚，一切全归功于两家老爷子那点微末的战友情。
　　“小寻，先别吃了”
　　王军话锋一转，看向坐在林竞川旁边的方寻，“你也该敬几杯。”

　　方寻从碗里抬起头，端起面前的酒杯，面容真诚，“林先生，谢谢你”。
　　说完毫不扭捏地一口气干了。
　　林竞川似是感受到他的诚恳，随之喝完杯里的酒。
　　旁边适时有佣人添酒，给林竞川杯中重新倒入红色酒精。
　　方寻刚刚豪气完，差点呛到，赶忙喝一口水顺顺酒。其实他的酒量也就在一杯左右，马上就要进入微醺状态。

　　佣人给林竞川添完酒，转向方寻这边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我今天只喝一杯，伯父不介意吧？”
　　林竞川将面前的酒杯推远。
　　王军哪敢介意，让佣人将桌上所有酒杯一并撤走。
　　“喝多伤身”
　　徐晓萍笑着缓和气氛，“家里还有椰子水，子柠爱喝那个，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
　　“子柠今晚住校，明天回来发现椰子水被方......”，王子赫的话说到一半，打了个囫囵，“被......被我们喝了肯定不开心”。

　　方寻倒是没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半靠在椅背上，脑袋有点飘飘然。
　　耳畔有人靠近，呼吸间微热的气息烫过皮肤。
　　林竞川保持着极近的距离，轻声问他，“你想喝什么？”
　　方寻并未察觉这种不正常的社交距离，认真思考片刻，道：“橙汁”。
　　林竞川轻笑，直起身，恢复正常音量，“橙汁不错，我喜欢”。
　　“对对，补充维C”
　　王军附和，佣人极有眼色地去榨橙汁。

　　一顿饭不紧不慢吃完，徐晓萍试探性地邀请林竞川留宿，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徐晓萍喜气洋洋地吩咐人收拾客房。
　　冯妈悄声问：“太太，把人安排在几楼啊？”
　　“你个没脑子的！”
　　徐晓萍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二楼，方寻隔壁”。
　　冯妈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偷偷瞟一眼客厅。

　　客厅里，电视仍在继续放着。
　　婆婆病重，丈夫哀嚎，香云却已移情小叔子，丈夫幡然醒悟，穷追不舍，刺伤小叔子，却是为了香云娘家的矿山。
　　屏幕内哭天抢地，屏幕外，林竞川一脸闲适地窝在沙发上，倒是看的认真。
　　没多久，客房收拾好了，林竞川上楼，方寻却被徐晓萍留了下来。

　　徐晓萍和王军不愧是夫妻，拉拢人的话术一模一样：你爸爸对不起你，阿姨也是受害者，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末了，她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从厨房端出一份果盘让方寻送上楼去。

　　方寻打个哈欠，折腾这么久，酒气都散了，就是晚饭吃的太饱有点困。
　　走到二楼客房，他打起精神，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方寻猝不及防被拉近门内。
　　“咔嚓”，下一秒门关上。
　　果盘险些砸到地上，被人眼疾手快接住。
　　方寻惊慌地张开嘴，一个车厘子塞进来，甜腻的汁水在口中爆开，方寻忙闭上嘴以防果汁溅出。
　　对面，林竞川也拿起一个车厘子放嘴里，饶有兴致地评价：“还挺甜”。
　　方寻咀嚼完吞下果肉，一只手伸到嘴边，他疑惑地抬头。
　　“果核”
　　林竞川掌心微弯，示意他吐出来。
　　方寻不动。
　　林竞川突然伸手去掰他的嘴，“你不会吞进去了吧？”
　　方寻扒拉开他的手，将果核吐到自己手上，在他面前晃一晃，然后丢进垃圾桶。
　　“还吃吗？”林竞川问。
　　方寻摇头，“吃不下了，晚饭吃很多。”
　　“我看也是”，林竞川笑一声，放下果盘。
　　方寻这才发现，他居然只穿了一件浴袍，发梢还在滴水，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那我走了”，他不便多留。
　　“等等”
　　林竞川一把将他拉回来，“聊会天”。
　　“太晚了，我好困”，方寻又打一个哈欠。
　　“香云丈夫幡然醒悟其实是有利可图”
　　林竞川说起刚才看过的家庭狗血剧。
　　“嗯？”
　　方寻正色道：“可是我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呀”。
　　“不算太傻”
　　林竞川恶劣地揉乱他的头发，“还知道套我的话”。
　　方寻瞌睡虫跑了，等他的下文。
　　林竞川提条件，“帮我把头发吹干，就告诉你。”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的很奇妙，第一次见面林竞川救了他，第二次见面林竞川穿着浴袍等他帮忙吹头发。
　　浴室里还残留着刚洗完澡的水汽，方寻嫌热要出去吹，林竞川不肯。
　　“你比我高，我吹不到”
　　方寻有理有据，“去外面你坐床边我给你吹”。
　　“这还不简单”
　　林竞川躬身将他抱坐在洗手台上。
　　方寻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已经凑到他面前，林竞川说：“这样就可以了”。
　　方寻无法反驳，举起开到最大档的吹风呼啦啦地吹。
　　林竞川的发质比方寻自己的要硬一些，但也还算好摸，用手拨弄着三下五除二就吹干了。
　　“你是不是把我头发当狗毛摸了？”
　　林竞川看着镜子里根根分明的呆毛。
　　“没狗毛摸起来舒服”，方寻搓搓手。
　　林竞川一脸我就知道，“要顺毛吹，不然就像现在这样炸开”。
　　“那你应该吹之前跟我说”
　　方寻一点也不在乎他对发型的困扰。
　　林竞川目光移开镜子，眼不见为净。
　　方寻颇有求知欲地看着他，意思是你该说正事了。
　　“王子赫挪用公款赌博，现在亏空补不上，王家人得想办法筹钱。”
　　林竞川将查到的全盘托出。
　　“所以他们想找你借钱？”
　　方寻说，“但是你应该不会借吧。”
　　“非亲非故我当然不会借”，林竞川话头一转，”我对你怎么样？”
　　方寻客观地说：“还不错”。
　　林竞川挑眉，“你知道就好”。
　　方寻恍然大悟，“他们觉得你对我有意思，想通过我让你帮忙”。
　　“嗯哼”
　　林竞川笑的意味深长，“孤男寡男的夜晚，你后妈特意让你送水果到我房间，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方寻默默后退一步，“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林竞川迈步向前逼近，“夜黑风高，强抢良家妇男？”，他似乎品味了一番，“听起来还不错”。
　　方寻瞪大眼睛。
　　林竞川哈哈大笑，拉开距离，“逗你的，我对强来不感兴趣”。
　　戏精。
　　不过方寻很能分辨是非好坏。
　　“谢谢你，不管是跳下泳池救我，还是告诉我王家人的目的”。
　　“真想感谢我？”
　　林竞川作思索状，“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方寻直觉不是什么好问题。
　　果然，林竞川说：“那天你恨不得把眼珠子放齐文宇身上，他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你？”
　　“我想听实话”，林竞川收起玩笑的口语。
　　方寻有点不适应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犹豫两秒，还是照实说：“脸”。
　　林竞川大跌眼镜，嗤笑一声：“庸俗”。

　　庸俗的方寻被赶出了客房。
　　隔天他是被微信消息震醒的。
　　昨天帮他刷卡进校门的女孩给他留言，约他一起吃饭。
　　方寻告诉她自己并不是A大的学生。
　　女孩说，“我知道啊，你长得那么好看，如果是我们学校的早就被挂表白墙了”。
　　女孩性格干脆，直说想追方寻，方寻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连发两个哭泣的表情包，“我就知道！我室友昨天在食堂偶遇齐文宇和一个小哥哥一起吃饭，我看照片就觉得那个侧脸像你！”
　　方寻没过多解释，也无从解释。
　　总不能说我喜欢的其实是小说里的人，齐文宇和他脸长得像。
　　方寻怕被抓进精神病院。
　　女孩新发了一条朋友圈，吐槽校门口的烤红薯又贵又难吃。
　　方寻深有同感，刷牙的手抽空点了个赞。

　　洗漱完毕，下楼。
　　入目便是沙发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林竞川舒展身体，悠然自得地翻阅着手里的报纸。
　　方寻看一眼时间，早上8点。
　　“早啊”
　　林竞川抬眼和他打招呼，俨然一副主人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
　　厨房准备的是西式早餐，方寻没什么胃口，两口塞完一个三明治。
　　王军不让他离桌，说得陪着客人吃完才能走。
　　客人林竞川吃的不疾不徐、慢条斯理，方寻戳着手机里的消消乐，也不算无聊。
　　这手机跟着他不少年了，当初买的时候就是个二手机，现在更加卡顿，不过方寻已经用习惯，适应了它的节奏，就是摔过几次之后音量忽大忽小。
　　“叮咚”
　　现在音量就很大。
　　方寻点开微信消息，齐文宇提醒他后天就是校庆，给他预留了座位。
　　方寻回复“好的”，弹出一个可爱表情包，是刚从红薯女孩那边收藏的，方寻点击发送。
　　“嗤”
　　林竞川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指尖点一下手机上的裂痕，“该换膜了”。
　　方寻觉得没必要，“不影响使用”。
　　林竞川又莫名其妙哼唧几声。
　　方寻没理他。
　　他想起进校要提前预约，跟着网上的流程，搜索学校公众号进行预约。

　　手指再次划过膜上的裂痕，方寻忽然一顿。
　　他重新抓起旁边林竞川的左手。
　　“这是什么？”
　　林竞川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手指啊”。
　　方寻把他的食指翻转一个角度，露出指侧的一颗褐色小痣。
　　这颗痣颜色极浅，不细看很容易被人忽视。
　　“我这里还有一颗痣呢”
　　林竞川新奇道：“你眼神挺好使啊”。

　　方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两个不同的人，会在同样的地方长出一模一样的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