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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工作交集,试探交锋 ...


  •   晨光透过古籍修复工作室的花格窗,落在苏晚指间的竹刀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正俯身修复一页《青岩镇建筑考》,纸张边缘因受潮微微卷曲,竹刀需贴着纸纹轻轻刮去霉斑,力道重一分会破,轻一分又除不净,像在小心翼翼地拆解一段易碎的过往。

      工作室里静得只有竹刀刮纸的“沙沙”声,以及加湿器喷出的细密水雾声。书架上整齐码着待修或已修的古籍,封皮泛着岁月的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浆糊与旧纸混合的气息——这是苏晚最熟悉的味道,能让她暂时忘记手腕上那道疤痕的存在感,也能暂时避开那些关于父母的、尖锐的回忆。

      “苏晚,陆设计师他们到了!”

      门口传来李姐的声音,苏晚握着竹刀的手顿了顿,竹刀在纸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白痕。她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口缩了缩,将未完成的书页轻轻夹进宣纸里,起身时深吸了一口气,才朝着门口走去。

      会客区的藤椅上坐着三个人,陆屿坐在中间,穿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扣到腕间,和昨晚雨夜中那个带着湿意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利落。见苏晚过来,他率先站起身,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宣纸夹上,笑着开口:“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修复了?”

      “没有,刚好到休息的时间。”苏晚把宣纸夹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桌角的镇纸,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李姐说你们要对接古籍的修复进度,我已经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了。”

      她转身去取资料时,陆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腕上——今天她换了条深色的帆布表带,刚好遮住那道疤痕,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昨晚雨夜中那抹浅粉色的印记,总在他脑海里晃,此刻看到表带,他心里的探究又深了几分。

      “这是《青岩镇建筑考》现存的三个版本,”苏晚把一叠装订好的复印件放在桌上,指着最上面的一本,“这个乾隆年间的刻本霉损最严重,尤其是记载‘槐庭’前身的那几页,纸纤维已经很脆了,修复周期可能要长一些。”

      “‘槐庭’前身?”陆屿的指尖立刻落在那本复印件上,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之前查资料,只知道‘槐庭’是苏敬言先生改造的,它原来是什么样子?”

      提到“苏敬言”三个字,苏晚的指尖微微一颤,放在桌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帆布表带硌得腕骨有些发疼。她垂下眼,避开陆屿的目光,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具体的记载在第七页,上面说原来叫‘槐荫院’,是清代一个举人的私宅,后来年久失修,成了废院。”

      陆屿翻开复印件,找到第七页,上面的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但“槐荫院”三个字还是清晰可辨。他顺着文字往下看,提到院子里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树,与苏晚父亲后来设计的“槐庭”描述完全吻合。他抬眼看向苏晚,想问问她是否知道更多关于“槐荫院”的故事,却见她正盯着窗外的老槐树出神,眼神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落寞。

      “苏晚?”陆屿轻唤了一声。

      苏晚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连忙道歉:“抱歉,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屿合起复印件,没有追问她走神的原因,反而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苏晚面前,“这是我找的一些苏敬言先生当年设计‘槐庭’的草图复印件,或许对你修复古籍有帮助,毕竟古籍里的记载,和实际设计可能会有出入。”

      信封上印着“屿筑事务所”的logo,苏晚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指尖悬在信封上方,迟迟没有去碰。她知道里面装的是父亲的心血,可每次看到父亲的设计稿,她都会想起车祸后,在交警队看到的那辆变形的车,想起母亲最后一次给她打电话时说的“晚晚,等我们回来给你带青岩镇的槐花糕”。

      手腕上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在轻轻扎着,苏晚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脸上的血色瞬间淡了几分。

      陆屿把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她对苏敬言的设计稿,不是“陌生”,而是“抗拒”;她按住手腕的动作,和昨晚在车里躲避他目光的样子如出一辙。他心里的疑问更重了,却没有再追问,只是把信封往她那边又推了推:“如果觉得用不上,也没关系,就当是……我个人对苏先生的敬意。”

      “谢谢。”苏晚终于伸手拿起信封,指尖碰到牛皮纸时,像是碰到了滚烫的东西,连忙攥紧放进了口袋里,“我会好好看看的,有需要补充的信息,再跟你们对接。”

      接下来的对接很顺利,陆屿团队的人主要确认了古籍修复的时间节点和重点页码,苏晚全程保持着专业的态度,条理清晰地回答着问题,只是很少主动开口,目光也大多落在资料上,避开与陆屿的对视。

      快到中午时,对接结束。李姐留他们吃饭,陆屿的同事笑着答应,陆屿却看了眼苏晚,说:“不了,下午还要去青岩镇看现场,下次再约。”他说着,目光又落在苏晚的口袋上——那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他给的设计稿复印件,“苏晚,要是看设计稿时有疑问,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在资料首页。”

      “好。”苏晚点点头,送他们到门口。

      陆屿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对了,昨晚借你的伞,下次见面再还就好,不用特意跑一趟。”

      “嗯,我知道了。”苏晚的声音很轻,看着他们的车离开,才转身回到工作室。

      会客区的桌子上还放着那本《青岩镇建筑考》的复印件,第七页关于“槐荫院”的记载还摊开着。苏晚走过去,指尖落在“老槐树”三个字上,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带她去过一次青岩镇,那时“槐庭”还在改造中,她在老槐树下捡了很多槐花,母亲用那些槐花给她做了槐花糕,甜得让她记了很多年。

      口袋里的牛皮纸信封硌得她难受,她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五张草图,都是父亲的笔迹,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还有几处用红笔标注的“晚晚喜欢的秋千”“妈妈想要的花窗”。

      苏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她认得这些标注,这是父亲的习惯,每次设计时,都会把她和母亲的喜好记在草稿上。那张画着秋千的草图,是她十岁生日时,父亲答应要在“槐庭”里给她建的;那张花窗的草图,是母亲说想在窗边种满月季,让花影落在窗纸上。

      手腕上的疤痕刺痛得更厉害了,像是在呼应她此刻的情绪。苏晚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草图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这些了,可看到父亲的笔迹,看到那些关于“家”的期待,她还是忍不住崩溃——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在“槐庭”里,吃着母亲做的槐花糕,看着她在秋千上笑吧?

      “苏晚,你没事吧?”

      李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晚连忙擦干眼泪,把草图叠好放进信封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刚才沙子进眼睛了。”

      李姐走过来,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也没拆穿,只是递了张纸巾给她:“是不是陆设计师给的那些草图,让你想起你爸妈了?”

      苏晚愣住了,抬头看向李姐。李姐是母亲的老同学,当年父母去世后,也是李姐帮她处理的后事,后来还让她来工作室学习古籍修复。

      “我知道你不想提这些,”李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有些事,总不能一直躲着。陆设计师是个不错的人,他对‘槐庭’很上心,或许……他能帮你找到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我不想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修复古籍,不想再碰和‘槐庭’有关的事了。”

      李姐叹了口气,没再劝她,只是说:“下午你要是不舒服,就提前下班吧,这里有我呢。”

      苏晚摇了摇头,把信封放进抽屉里锁好:“不用,我没事,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呢。”

      她重新拿起竹刀,俯身对着那页《青岩镇建筑考》,可指尖却一直在发抖,竹刀怎么也落不到纸上。她知道,李姐说得对,她一直在躲,躲着“槐庭”,躲着父母的过去,躲着那道疤痕背后的痛苦,可现在,这些东西却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下午四点多,苏晚终于修复完那页古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走出工作室,就看到一辆深灰色的SUV停在巷口——是陆屿的车。

      陆屿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走到她面前:“刚从青岩镇回来,看到有人在卖槐花糕,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买了点。”

      纸袋子里飘出淡淡的槐花香味,和母亲当年做的一模一样。苏晚的喉咙瞬间发紧,看着那个纸袋子,像是看到了母亲的笑容,又像是看到了车祸后那冰冷的太平间。

      手腕上的疤痕又开始刺痛,她下意识地按住手腕,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谢谢。”

      陆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她抗拒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按住手腕的手,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的抗拒,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青岩镇”“槐花糕”这些与“槐庭”、与她父母相关的东西;她手腕上的疤痕,或许和她父母的离世有关。

      “苏晚,”陆屿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不是……很怕提到‘槐庭’,很怕提到苏敬言先生?”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心里那道紧锁的门。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屿,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陆屿,我们不一样。你关注‘槐庭’,是因为你祖父的渊源,是因为你的工作;可我……”她顿了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我看到‘槐庭’,看到我爸的设计稿,就会想起他们死在车祸里的样子!我手腕上的疤,是我不想活了的时候划的!你凭什么跟我提这些?”

      说完这些话,苏晚转身就跑,把陆屿和那袋槐花糕远远地甩在身后。她跑过湿冷的巷子,跑过昏黄的路灯,直到跑回自己的家,锁上门,才靠在门板上滑坐下来,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

      巷口,陆屿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袋槐花糕,槐花的香味还在,可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终于知道,苏晚的抗拒背后,藏着怎样的痛苦;也终于知道,那道疤痕背后,是怎样一段绝望的过往。

      他拿出手机,翻到资料首页苏晚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知道,现在的苏晚,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

      只是,他心里却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苏晚走出过去的阴影,要帮她弄清楚,当年“槐庭”的改造,还有她父母的车祸,是否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晚风从巷口吹过,带着一丝槐花的甜香,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陆屿看着苏晚跑开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纸袋子,心里默默想着:苏晚,不管过去有多难,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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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全文屯稿。短篇。5章完结,另加随机番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