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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祷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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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僖九年五月三日,仁懿贵妃的忌辰。
安王赵谨在房中呆坐一会儿,便不顾宫人阻拦跑出坤宁殿。他漫无目地闲逛,四周格外寂静,没有一个人影,惟有一轮皎洁明月悬于高空。
他忽瞥见一个娇小身影,在寒冷的风中往后苑瑶池畔奔去,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霜色中单和朱红色长裙,墨色长发披散着直垂臀部。
她提着长裙疾奔,裙袂翻飞间可以看到她的雪白玉足。赵谨见她未着鞋袜,不禁放轻脚步隐在池畔的树后,看她要做什么。
小女孩跑到石头旁跪下,对着月亮三拜九叩。赵谨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六七岁光景,玉雪可爱。
拜完后,她朝天仰首,盯着天上散发着光辉的明月,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坠落:“嬢嬢,爹爹生病了。怜奴没有办法让爹爹缓解痛楚,嬢嬢您如今是月上的仙人,您告诉天上的皇帝怜奴愿意以身代父,患爹爹身上的病。如果爹爹能康健如初,怜奴舍去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她边哭边说,再三呼母表达愿以身代父的决心。赵谨静默旁观,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了。
皇子皇女无论是否皇后亲生,皆唤嫡母为“嬢嬢”,嫔御的生母为“姐姐”。
这宫中能被唤嬢嬢的,除了现在在福宁殿的曹皇后,便只有已过世的昭僖皇后。
他虽未见过一直住在福宁殿的乐康公主,却只知道她的大名徽瑶和乳名怜奴。
赵谨见她穿着实在单薄,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不自觉生出了几分关心,他发出声响走向她。
小姑娘回首起身,赵谨这才看清了她的玉貌。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让人无法忽视。虽然此时还没有张开五官,但已经能看出她脸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是谁?”徽瑶边用袖子擦泪边问。
“三姐,”赵谨站到她面前用身体为她挡住寒风,道:“我是你二哥安王赵谨。”
皇子与公主之间则按对方在兄弟或姐妹中的排行互称“哥”或“姐”。
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
徽瑶是公主中的三公主,赵谨便唤她三姐。
徽瑶摇头道:“爹爹说我是最小的,哥哥姐姐都不叫我三姐,她们都叫我怜奴,二哥也可以叫我怜奴。”
或许是父亲和长兄太过纵容呵护,徽瑶没有丝毫怀疑便相信了面前这个仙气好看的十岁男孩。
“怜奴,下次别穿这么少出来。”他唤了一下她,便脱下身上的云水蓝缘边雪白色鹤氅,给徽瑶穿上又看向她的脚道:“再着急,也别忘了穿鞋。”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母亲的忌辰,赵谨对这个为父祈福的妹妹格外话多。即使,他厌恶他的生父。
“二哥,抱!”她冲赵谨张开手臂,想让他抱。
赵谨平日里不喜它人触碰,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与自己一样都失去了亲生母亲。
他的心到底软了下来,将小姑娘的双腿并拢,一只手托住她的膝盖,另一只手环绕其背部,平稳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赵谨比徽瑶大四岁,衣裳足够盖住徽瑶的脚。为了防止鹤氅被风吹起,他特意用手压住宽大的袖子。
小姑娘纤细的手臂环住赵谨脖颈,头埋入他的颈中,沉沉睡去。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照着赵谨到了福宁殿。
曹皇后和皇太子赵泽端坐着,见到赵谨有些惊讶,视线扫到他怀中的绝色小姑娘更是呆愣住,本该在床上睡了的徽瑶被赵谨抱了回来。
“嬢嬢,太子殿下……”赵谨施礼唤它们,并将徽瑶放到赵泽怀中。
曹皇后抚了抚他的发,问:“二哥,你在何处遇到的怜奴?”
赵谨沉默。曹皇后只问了在何处遇到怜奴,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坤宁殿。
“我今夜闲逛无意中看见怜奴正对月祷告,怕她受寒便将她抱了回来。”赵谨淡淡回答。
“哦?”曹皇后问,“怜奴祷告时说的是什么?”
赵谨说出实情:“她说爹爹病了,让母亲帮她求求仙人,愿意代父受病。”
赵谨口中的“母亲”,说的并非是皇子皇女们的嫡母,而是徽瑶的生母昭僖皇后。
曹皇后露出笑意感叹道:“官家向来疼爱怜奴,怜奴也配得上这份疼爱。”
赵泽将徽瑶抱回她的房中,盖好被子放下纱幕,轻轻走了出来。等母亲说完,轻拍了拍赵谨,道:“二哥,快回去睡。”
“是,太子殿下。”赵谨点头,便转身朝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