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怜》怜淮

3、幻境

　　往后数日，坤宁殿的生活依旧波澜不惊，也未见福宁殿传出皇帝薨逝的消息。
　　赵谨忍不住让内侍梁怀安打听外面消息，梁怀安机灵忠诚很快便打听到:“官家龙体渐渐痊愈，因听皇后说乐康公主在他病重时拜月祝祷，愿意以身代父，颇为动容，更加钟爱公主。”
　　听到皇帝痊愈赵谨有些失望。皇帝从三月一日便开始昏迷不醒，他还以为皇帝要去找昭僖皇后了。
　　“二大王，”一位同梁怀安年岁相似的十一二岁小内侍轻唤赵谨。
　　赵谨颔首，小内侍走近躬身将怀中的大锦盒呈给赵谨。
　　他冷着面色转朝福宁殿方向，拜谢如仪，才接过，徐徐打开锦盒。
　　盒盖打开，赵谨怔了怔。小内侍见他神色有异，便引首朝盒内看，立即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里面是一个花瓶。外面涂着天青釉，釉质温润如玉。但，已经成了数不清的瓷片。
　　此时，殿内一下涌进数名内侍，最后进来的，是入内内侍省副都知袁宥今。
　　袁宥今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踱至小内侍身边。
　　“好小子，打碎了官家御赐的珍物……”他脸色阴沉道，忽然侧首，目示左右的内侍，立即有人上前将小内侍押跪在地上。
　　袁宥今再朝赵谨欠身，道：“宫中旧例，内侍损坏御赐所赏之物，听任领赏区处。这小子是打是逐，二大王随意吩咐。”
　　小内侍低首呆呆地凝视着地面，赵谨看着他不忍心道:“留在我身边便好。”
　　“什么？”袁宥今一愣，只觉得听错。
　　“将他留在坤宁殿服侍我。”赵谨格外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加清晰，语气异常平静。
　　袁宥今皱眉，仍然难以置信：“二大王让他侍奉左右？损坏御赐之物，判个死罪也不为过。”
　　“玩赏之物贵不过人命。”赵谨淡淡说，“他年岁不大，无意中跌碎一个花瓶，不是大过。”
　　袁宥今为难道：“可是，乐康公主……”
　　“爹爹赏赐，与怜奴有何关系？”赵谨不解地问。
　　“这是公主那日回了福宁殿，特意画了式样让制的。今日才制好，公主立即便遣人送了过来，”袁宥今道:“如今，花瓶碎了公主一定很伤心……”
　　赵谨将那些碎瓷片拿起看了看，道:“怜奴是个善良孩子，不会为了一个玩物要人性命的。”
　　袁宥今反复打量这位不得圣宠却依旧尊贵的皇子，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悻悻退去。
　　殿中只剩赵谨与梁怀安，小内侍含泪下拜：“二大王救命之恩，怀福感激不尽，将永世铭记。”
　　赵谨将锦盒搁到梁怀安手里，双手搀起怀福，微笑问：“你叫怀福？姓什么？”
　　怀福颔首:“是，姓梁。”
　　“我们是同一姓。”赵谨未开口，梁怀安先出了声。
　　“你以后就叫怀瑾吧。”赵谨道。
　　怀福忙摇头，连梁怀安也劝:“二大王，他若叫怀瑾便是犯了您的名讳，这于礼不合。”
　　“‘怀’有怀抱、秉持之意，‘瑾’为美玉，象征美德与才华。”赵谨解释道:“这是我给你的名，我会告诉嬢嬢让她应允。”
　　梁怀瑾这才点头道:“梁怀瑾谢二大王赐名。”
　　赵谨点头，嘱咐道:“怀安，你带他适应一下。”
　　梁怀安立即答应，扯着梁怀瑾就要往外走。
　　赵谨从他怀中取出锦盒回房，任由梁怀安去了。
　　同时，袁宥今告诉了帝后此事。曹皇后点头允梁怀瑾调往入内内侍省，升一阶，成为内侍高班，入坤宁殿，服侍安王赵谨。
　　徽瑶听到自己的花瓶被摔碎，扑到皇帝怀里放声大哭。
　　赵谨不知道好动且不喜丹青的徽瑶为了画花瓶上的小样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扔了六七回稿纸，又让皇帝日日派人监督工匠雕划烧制这个花瓶，结果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弄碎了，赵谨还未看到她画的小样。
　　不过正如赵谨的言徽瑶是善良的，她嚎啕大哭却没有想过要罚那个小内侍。
　　“怜奴，爹爹让人给你准备了个礼物。”皇帝从广袖中的袖兜里摸出一个玩物，放到徽瑶手里。
　　是个蓝釉兔子，长耳小胖墩，坐姿，目视远方。满施蓝釉，目点黄褐彩，腮帮子点绿，鼻梁留白。
　　徽瑶一见兔子立马就不哭了，将眼泪随意一抹，拿着兔子便细细把玩，便玩便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拿着兔子就往房中跑。
　　见她跑远赵泽又在房中午睡，殿中只有他与曹皇后两人。皇帝道:“三月一日至五月三日，我一直陪着望舒。我们在沈家住着，很是相爱。可，五月三日她告诉我女儿还需要我，我想要抱住她，她却消失不见了……”
　　皇帝的声音颤抖着，眼眶泛红，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曹皇后看着他想:卿来入我梦，忽去又匆匆。起步欲挽留，身醒幻境中。
　　“官家，还有徽瑶……”曹皇后道。
　　皇帝喃喃自语道:“对，徽瑶。我一定好好爱徽瑶，绝不让她伤心失望做不想做的事，嫁不想嫁的人。”